╔梅勒°冰凌══W╦R════════════╗   │ ╭╮╭╮ ╭↓╮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 书本网整理。 │   │ │︵  ︵│. ↓ 本作品来自互联网 │   │ ╰○--○╯. ↓ 版权归作者所有 │   ╚═════════════════════╝ ================= 《江山美人凉》作者:初入江湖 文案: 她本是一个小小女大学生,一次意外,让她穿越到了古代的皇帝身上。 从此问天不语,自能问心 是是非非,孰轻孰重,或又当何去何从? 内容标签: 性别转换 搜索关键字:主角:赵梁 ┃ 配角:勾陈青云 ┃ 其它:女变男 ==================   ☆、第1章 意外   六月的晚风还有些燥热,梁冬儿骑着自行车从大学校门出来,直奔家的方向。上身白色衬衫的后背部已然被汗水浸湿。前额的两绺流苏被风吹起,时不时的缭乱梁冬儿的视线。   半个小时后,梁冬儿把车子停在一个普通小巷里的平房门前。门的大门开着,里面透出暖黄色的灯光,梁冬儿敏感的鼻子又嗅到了浓烈的酒精味道,她下意识的皱了皱眉眉头,黑色的眼眸竟习惯性的泛起了一层冷意。   “爸爸,我回来了——”还未进屋,梁冬儿先喊了起来。   无人应答,然而梁冬儿脚步未停,直奔主屋,她将书包甩在沙发上,冷笑了一声,转身进了父亲的房间。   “啪啪啪!”床上醉酒的父亲脸色通红,嘴里脏话胡话混杂,不时地用右手拍打自己的额头。   梁冬儿站在门口静静的望着这一幕,十多年了,她忍受了十多年,她的眼睛深处越来越寒越来越寒,忽然,她似乎是想起什么似的,闭上了眼睛,深吸一口气。   “唉!”眼中寒意撤去,嘴角挂着苦笑。她倒了一杯蜂蜜水,向前扶起父亲,说着:“爸,把蜂蜜水喝了吧!”   “噼啪!”父亲粗暴的将梁冬儿手中的玻璃杯打翻在地,一手猛地推开梁冬儿。   她身子没稳住,一下子坐在了地上,好在她反应敏捷,屁股闪开了那些碎玻璃,但是不幸的是,右手按在了那碎玻璃上。   她双眼蓦然泛红,咬了咬牙,终是闷哼一声,默默承受了那种皮肤之痛。再观梁冬儿,面容已经恢复了冷静。   “爸,喝点蜂蜜水,醒了不头疼。”梁冬儿包扎好自己的双手,再一次过来服侍自己的父亲。   “呵呵,他妈了个xx,我梁江辉当年叱咤风云的时候,他算个□□?给老子舔屁股他也配?娘的,虎落平阳被犬欺,□□的王八蛋,老子动动手都能玩死他......”   梁冬儿听着那些不堪入耳的话语,面无表情,她已经听过太多了,她爸每次喝醉的时候都想起往事,而如今母亲跟着别人跑了,爸爸的公司倒闭了,曾经最信任的兄弟带走了他的一切,曾经玩的很好的兄弟们一个帮他的都没有。他只有喝酒,不停地喝酒,一天到晚,顿顿不停。   梁冬儿好不容易将自己的父亲哄骗入睡,再起身时,时针已经指向了十一点半。   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走到大院子里。想当年,这个院子里是欢声笑语,自己也是天真无邪,傻里傻气。多好的往事啊。梁冬儿回头望了望自己那漆黑的房间,一阵酸楚之意涌上心头。嘴角耷拉了几下,竟呜呜的就哭出了声音,她害怕吵醒父亲,惊动邻居,又只好压抑着喉咙里涌出的悲伤,无声的让泪留下,她连忙翻身骑上自行车,一路狂奔至市区边缘的一座跨江大桥处。   江风带着凉意,本想在此大哭一场的梁冬儿,站在江边的时候,已没有了那种冲动,一肚子的委屈,早在路上用力蹬车的时候就消耗掉了。她吐出胸中的郁结之气,望着天空有些朦胧的月亮,怔怔的发呆。   “是有多沉重的事情要戒酒浇愁,呵呵。”梁冬儿坐上桥上的扶手,举着又裂开伤口的右手,笑了起来,起初是一点一点的笑,后来,竟不可抑制的笑出了泪水。   “我也想做个简单的小女孩儿啊!”梁冬儿低着头,抹去眼角残留的泪水,那一刻蜷缩成一团的她,像一个受伤的幼兽,孤单而又彷徨。单薄削瘦的肩膀微微耸动着,江风鼓起白色衬衣,汗水已然凉透。   过了好大会儿,梁冬儿又忽的抬起头,看向自己攥成拳头的右手,扶着身边的铁架站起身来,拳头高举,对着朦胧的月光。   她抬起瘦削的脸,一扫眸中的阴霾,睫毛尚且挂着水汽,但她嘴角斜斜弯起,此刻,这个清秀瘦弱的女孩儿身上,又一次爆发出一种霸气,一种不属于这个年龄这个性别的气场,让人不敢直视。   许是多年来心性的锻炼吧,梁冬儿从不断掉进绝望的深渊,又不断地给自己创造希望,虽然这颗心已经因为敏感灵透而过早的疲惫沧桑,但也正是因为这样,梁冬儿才能爆发出那种感觉,令人目眩神迷。   “老天爷,我不服你!”轻轻地说出口的老话,一样又一次带着那不可一世的邪气。   明明面庞那么清秀,稚嫩。   人果然不能以貌取人。   就在梁冬儿扫去心中的魔障,下桥之时,孰知这大晚上的,还有人游荡在外,一个醉酒的中年汉子此刻脚步蹒跚,巧而又巧的将双手放在梁冬儿背部,准备呕吐,中年汉子似乎把梁冬儿错当成了桥栏,将全身的重量都凝聚手上,放了下去,这一下可要了梁冬儿的命了。   梁冬儿只来得及笑骂了一句你妹的,就掉了下去。   梁冬儿掉下去的时候面朝上,她看见那晚的月亮清冷朦胧美丽。   她刚给了自己希望,老天爷就有跟她开了个大玩笑,她右嘴角向上挑起一个嘲讽的弧度,眼睛深处再也看不出冷热,而是深如幽潭。   “老天爷啊,为什么这样对我呢?”   “呵呵,倘若有机会再世投胎为人,我再也不听天由命了呢!”   ☆、第2章 思想斗争   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玉勒雕鞍游冶处,楼高不见章台路。   雨横风狂三月暮,门掩黄昏,无计留春住。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   ......   “皇上——皇上——哎呦诶,老奴该死,老奴该死!”   一个尖嗓细声的太监拿着那浮尘一路小跑过来,扑通跪在地上,膝盖和青石板亲密接触的脆响让男人嘴角略微抽了抽。   “起来吧!”男子沉默了好大一会儿,表情怪异的开了开口,然而,老太监可没觉得异常,他的皇帝大人在床上昏迷了两天两夜,这刚醒过来就坐在这勤政殿台阶上,万一有个好歹......老太监是想都不敢想,他低头偷偷地瞥了眼面前的九五之尊,看他确实没有责罚之意,这才小心翼翼的起身。   “皇上,我们回殿吧,时候不早了,今天天气不好,要爱惜龙体啊,皇上。”   “恩”男子点了点头,一脚即将迈进门栏之时,还不忘抬头看了看店前的匾额,上书勤政殿三字,是皇帝书房。男子转身对老太监说道:“你......先下去吧,我一个人静一静。”   “诺。”   老太监神色疑惑的关上殿门,留下男子一个人站在大大的铜镜面前发愣。   镜子里那个男人三十来岁,许是皇宫伙食太好了,这皇上肥头大耳,满面油光,不知是本来脸色就白,还是大病初愈导致的,连带着嘴唇也有些苍白。男子伸手向镜子里的人探去,最后抱着肚子上肥嘟嘟的肉丧气的向书桌后的椅子处走去。   据说这个男人叫赵梁,是先皇唯一的一个儿子,所以顺利的在十六岁登基。但是,赵梁此人性情暴虐,喜怒无常,是有名的暴君昏君,在位十六年来,若不是手下还有几个老大臣有些才能,这赵家江山怕是早就换主人了。   梁冬儿苦恼的揪起了他墨色长发。一边小声嘀咕着:“为什么这样对我!男的就男的吧,怎么可以这么貌不惊人......还是个死肥猪,啊......异世邪君什么的小说都是骗人的!”   梁冬儿来到这里已经三天了,在他刚到的时候,这个肥猪皇帝似乎是因为纵欲过度倒在床上,那时候梁冬儿没想过自己会被那句身体吸进去,直到纷杂的记忆涌进他的脑海,他才不得不接受了她梁冬儿的生魂和赵梁的残魂融合了,或者说,自己把那人给吞噬了,想到此处,赵梁也不由得生出一种歉意。   颓然倒在椅子上,脑海忽的闪过前世种种,直到门外老太监的声音响起,才生生掐断了她的魂游。   “皇上,郭丞相求见。”   梁冬儿蓦然回神,在原主人残留的记忆里,似乎郭丞相不是什么忠臣啊。她整了整衣冠,最终还是从喉咙里挤出了那陌生的浑厚声音。   “让他进来吧。”   门吱呀打开,梁冬儿瞥见黄色屋瓦之上的天空有些阴沉。一个看似瘦弱的白胡子老头躬身进来,小心翼翼。   “微臣参见圣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看到有个人,还是比自己年长许多的老头跪在自己面前,说没感觉,那绝对是骗人的。赵梁体内那个接受过21世纪的新思想洗礼过的灵魂,虽然不适应眼前的一切,但为了活着,也只好“入乡随俗”了。   “爱卿平身。”   “不知爱卿此次前来所谓何事啊?”梁冬儿端坐在上,仔细打量着眼前的老头,据说,当晚皇上纵欲过度的那晚,是眼前的郭丞相献的药丸,而那个女人,似乎也是郭丞相一派的人。   老头战战兢兢的抬起头,看着面前的皇上竟不像以前一样对自己那边亲热,思及此,老头又砰的跪倒在地,砰砰磕头。   “皇上啊——臣有罪啊——罔顾龙体,臣该死啊——”   梁冬儿连忙下座,扶起老头,乖乖,这要是磕死在这,我不是最大嫌疑的杀人犯?但她郝然忘记了,她现在是皇上,没人可以抓她问罪的九五之尊。   “爱卿快快请起,朕谢你还来不及呢,又哪里会治你的罪呢?”梁冬儿脸上摆出猥琐的笑容,似乎以前的皇帝就是这个色眯眯的样子。她内心不得不干呕了一下。   郭丞相见皇帝又向以前一样依赖自己,眼中精光一闪而没,脸上悲悲戚戚惨惨淡淡,惶恐的又要跪下:“要是皇上有个好歹,臣便是千古罪人啊!”   “爱卿哪里的话,朕这不是好好地么,嘿嘿,丞相啊,朕这些日子身体微恙,倒是多亏了爱卿处理朝政呢!”   “卑职理应为皇上分忧!”老头大义凌然的表情差点就要骗了梁冬儿,好在梁冬儿脑海还有些关于面前此人的记忆。   两人又说了少许不疼不痒的客套话,梁冬儿便把郭丞相打发走了。   郭丞相名郭元朗,是江南人士,在官场摸爬滚打三十多年了,是个老油条了,毕竟这丞相的位子可不是谁都能做的。   郭元朗刚一出门,就挺直了腰板,一扫脸上唯唯诺诺的表情,眼中精光流转,他朝着那赵梁的贴身太监瞥了一眼继而前行,老太监心领神会,悄声跟随而出。   而屋内,梁冬儿却烦躁的踱来踱去,她是对那个世界没什么眷恋了,不是她心狠,是她早已无能为力,疲惫厌世了,而如今,身居高位,还是一国之主,她一个小女子,又如何能驾驭。不往远了说,单那一个丞相就心怀叵测,她又该如何是好啊。   “唉!”梁冬儿深叹了一口气,想到:算了,既来之则安之吧!      ☆、第3章 朝堂之上   门外春雨淅沥,天还未明,梁冬儿一双眼睛布满红血丝,眼睛下似是压抑着怒火。她从小就有起床气,但为了不殃及无辜,便只好辛苦压抑。然而内心郁闷无比,她不禁腹诽,这上学跑操时候也没起这么早过哇。   昨日的老太监王德福此刻垂立一旁,眼观鼻鼻观心,似乎早已经习惯了暴虐的皇帝,遂大气不出,连带着整个寝室静静的,没人敢出声,而是只有穿衣服的嗦嗦声。梁冬儿懒洋洋的平展双臂,任那丫鬟将复杂的衣服一点点的加身。   待得皇冠上头之后,梁冬儿才迈开步伐,随王德福前去宣政殿。   龙椅似乎有魔力一般,梁冬儿坐在上面的时候竟生出一种本该如此的感觉,这倒是让她悚然一惊。不待她多想,屁股刚一挨了板凳,下面的官员们就噗噗噗像下饺子一样,一个个的跪下来。   口中大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爱卿平身!”梁冬儿学着电视上的皇帝,右手往虚空这么一抬,你还别说,真把那皇帝的感觉演出来了。梁冬儿心里一乐,恨不得背手下去走一圈,看着大臣们对自己毕恭毕敬的样子,心里到真有些成就感。   不过……似乎有那么几个人不卑不亢的,偶尔还有种不耐的表情,梁冬儿看到他们投向自己的目光有些不屑时才悚然惊觉自己是梁冬儿而不是原本的赵梁。想到此,她不禁脸上发热,遂正襟危坐,当注视到下面的官员懒懒散散地站没站相时,心里也不禁有一些恼怒,尽管她知道他们的不屑是针对曾经这个身体的主人——赵梁,但那一刻,她似乎已经认同这个身体,恍若她就是赵梁,赵梁就是她。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不等王德福说,梁冬儿已冷然出口。   “皇上,臣有话说!”一个六十岁的老头躬身出列,语气不卑不亢。   这似乎是……   “哦?左相,你说。”这个似乎是和郭元朗同为丞相,只是一左一右,这个左丞相似乎比郭元朗的地位还要高那么一点点。记忆中,赵梁似乎很讨厌他。   “皇上此次险遭不测皆因有狐媚妖姬在旁迷惑,若是狐妖不除,我乾元王朝危矣。恳请皇上为我王朝百姓着想,勿要沉迷女色,罔顾朝政,让奸佞钻了空!”老头儿神色肃穆,朝着郭元朗不屑的瞥了一眼。   梁冬儿乍听之下,心中下意识的生出了些许不爽,这大概是赵梁残魂所致。好在,梁冬儿心中还记着一句忠言逆耳利于行。   “那依左相之言,谁是奸佞啊?”梁冬儿嘴角不自觉的上扬,身体前倾。   “皇上,左相年老体衰,脑子不好使了,竟敢插手后宫之事。”郭元朗向前一步,斜视左相左尘大人。   “郭元朗!老夫老是老了,可是脑袋心里清楚的狠,有老夫在一天,你就别想祸害我大乾王朝,国家蛀虫说的就是你!”左尘怒瞪双眼,似要喷出火来。   “你才是蛀虫,皇上宠幸贵妃那是我们臣子该管的事情吗?我们不能替圣上分忧也就罢了,你还来添乱,惹得大家不安宁,你安的什么心!”   “呵呵,郭元朗,皇上那晚宠幸的萧贵人是你送上的吧!”左尘斜睨着郭元朗冷笑。   “你什么意思!”郭元朗厉声道。   “众爱卿在这朝堂之上可吵完了?”梁冬儿依旧笑着,只是目光泛起了寒意,赵梁啊赵梁,你这皇帝当的憋屈啊,在这朝堂之上,有人公然指着你鼻子说你,有人当着你的面子谄媚你,一堂之上,肱骨之臣没有几个,倒是悠哉悠哉看闲话的不少。   梁冬儿此言一出,堂上两人倒是小小的惊讶一下,闭声不语。   “既然吵完了,那就该朕说说了。”梁冬儿往前坐了坐。   “朕前些日子险些驾崩……你们想必心里有数。”梁冬儿停了一停,继而说道。   堂下众人听完此话神色各异,交头接耳。   “朕在昏迷的那几天魂游天外,遍观三千大世界,心境突变,其时又遇先祖,得先祖训诫,思及往事,忽觉朕以往所做的甚多事情颇为荒唐,自感罪孽深重,不敢就此放手江山置之不理,遂又重返世间,不敢有违先命。朕只望能将功补过,励精图治,即便做不了圣君,但求不要辜负了我大乾百姓才是。还望众卿家齐心协力,助朕一臂之力啊!”梁冬儿意味深长的看向郭左两位丞相。   只见梁冬儿话落之后,朝堂一片寂静,似乎落针可闻,就连两位丞相也怔在当场,似是一时没有领悟透那信息量有点大的“圣言”。   梁冬儿尴尬的咳咳两声,这才将众人敲醒。   “皇上圣明!”   “微臣自当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臣等愿效犬马之劳!”   “赴汤蹈火,死不旋踵!”   此起彼伏的誓言,和一个个坚毅的目光,纵使梁冬儿明知有些人是虚伪奉承,演戏作秀。明知有些人仍心存不屑,但那一刻作为一个普通的女生来说,她的自尊心和虚荣心都得到了极大的奉承和满足,那一刻她似乎也更乐于接受这个身份,也愿意承担接下来的命运和责任,因为她觉得坐在这个位置上向下俯视的感觉太爽了。   而正是这种感觉,让她一次又一次迷醉,贪恋,让她渐渐的和赵梁合二为一,让她更深入的融入到这个身份的灵魂中去,直到某一天她惊觉,她再也找不回最初的梁冬儿。   因为,演的太久了,就真的成了那样的人。      ☆、第4章 小桌子   退朝之后,淅沥的小雨依然停了下来,放眼望去,整个皇宫都笼罩在一种空濛之中。梁冬儿闭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心情大好,在那个世界很少有这种空气了。   梁冬儿唤停了众人,下轿步行,待得余光瞥见右侧垂头不语静静跟随的老太监王德福后,她突然心中生出些许不快。   “王德福,你带着他们先退下吧,朕想一个人走走。”   “皇上龙体尚且......”   “怎么,朕说话不好使了吗?”梁冬儿负手望着阴沉沉的天空。   “老奴多嘴!请皇上恕罪。”王德福颤巍巍的跪倒在地。   “哼!”梁冬儿拂袖离去,内心冷笑的同时,她还在想,是时候清理清理身边的人了,赵梁啊,你对着江山就如此的不在意么。   梁冬儿冷笑着向乾清宫走去。待得走到宫门之时,正看到一群小太监慌慌张张的向西跑去,那些小太监们一看见明黄色龙袍就伫立在前面,霎时停住脚步,连忙跪下请安。梁冬儿其实很想无视他们脸上害怕的神情,因为那让她感到自己像是什么妖魔一样,心里不舒坦。刚准备不理睬他们,就此过去,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过身来,问道:“你们这是去干吗?”   然而底下人闻及此话一个比一个的沉默,一个比一个的头低,梁冬儿本就是好奇问问,此时却觉其中定有猫腻。   “朕问你们话呢!”   众人只感觉头顶上像是压了千斤的巨石,头沉的抬不起来,众人谁也不敢先开口,唯恐害怕自己惹得皇上迁怒自己,小命不保,小命不保倒是好事,就害怕这个皇上用酷刑折磨人,何况这种事也不是没有发生过。众人一想起来前些日子一个更衣丫鬟不小心把皇上喜爱的玉佩摔碎了,便被皇上赐以断手之刑,随后又被绑起来生生的喂了狼狗的事情心中就害怕,颤抖。   梁冬儿见状,心中已颇觉不爽,她指了指最近的一个小太监,说:“你来说。”   孰知,那小太监经皇上一指,小身板更是抑制不住的打起了颤,脸色忽的煞白:“皇上饶命啊,皇上饶命啊——”   小太监浑身发抖着磕头,梁冬儿没见过那么不要命的磕头的人,仿佛只有那种心中恐惧到近乎绝望的人才能那样不要命的磕头,那一声声天灵盖碰触地板的咚咚的声像炸雷一样滚过她的心房,让她有一瞬间的失神。   她俯视着跪在地上的众人,他们近乎快要贴在地上了,他们......这么害怕他吗?不。他们怕的是赵梁,这个身体曾经的主人。   小太监额间的血快要染红了青石板,小太监依旧嘴里依旧不停地喊着饶命之类的话语。梁冬儿恍然回神,她蹲下身子,扶起小太监,并对余下众人温声道:“你们也都起来吧!”   众人惊讶的看着皇上亲手扶起那个小太监,一脸的不可思议,然而这种惊讶并没持续多久,众人又连忙低下头去。   小太监眼泪混杂着鲜血从脸颊留下。梁冬儿看着面前清秀的小太监,他也不过十五六岁吧!   “你们谁去喊太医。”   有一个小太监反应倒是快,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他已经一溜烟的朝着太医院跑的没影了。   梁冬儿从怀中拿出一个黄色的手帕,替那小太监按住了伤口。   “你叫什么名字。”   “回皇上,奴才小德子。”小德子目瞪口呆的看着皇上拿着手帕按在自己头上,那一瞬间竟怀疑自己是不是做梦。   “小德子,你告诉朕发生了什么事,朕恕你无罪。”梁冬儿放开小德子,温言道。   “王总管不让说!”小德子苦着脸说。   “王德福?”梁冬儿怒极反笑,“朕是皇上还是他是皇上?好大的胆子啊!”   小德子见状,深知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跪倒在地。   “我在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梁冬儿望向天边的阴云,面无表情。   “回皇上,西宫的良贵人上吊自缢了。”人群中,一个小太监壮着胆子说了出来。   “良贵人......上吊......死了吗?”梁冬儿把目光从天际拉了回来,淡声说道。搜寻了脑海中的记忆,似乎也没什么印象,估计对于赵梁来说,这也不是个什么重要的妃子吧。   那个小太监又道:“回皇上,还没死。”   梁冬儿见这个小太监能够在众人中出来回答自己的问题,怒气稍稍下降了一些,倘若这些人还是没回答的话,她不介意把他们全杀了。   “你叫什么名字。”梁冬儿又问。   “回皇上,奴才小桌子。”   梁冬儿闻言愣了一愣,刚刚心中的烦闷乍然消散。   笑道:“小桌子,你以后就跟着我吧。”   小桌子抬起同样青涩的小脸,还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他脸上显然展现出一种叫做不可思议的神情,直到小桌子被身旁的人扯了扯腿,才意识到要跪下谢恩。   “谢主隆恩!”   “起来吧!”   梁冬儿转身欲走,却见小桌子还在一旁愣着,虎头虎脑的让梁冬儿犹觉好笑。   “还不跟上?”   “是,皇上。”小桌子飘飘的跟了上来,脸上尚且带着梦游般的表情。   刚走了没两步,梁冬儿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回身道:“除了小桌子,其他人都去慎刑司领板子吧!”   众人一听,心中反倒松了一口气,心想着,这挨板子总好过掉脑袋。   梁冬儿冷笑了一声,心道:“这帮的奴才是该清清了。”   “小桌子,你觉得王总管怎么样?”   “啊——皇上——”小桌子神色犹豫。   “但说无妨。”   “奴才觉得王总管有些太霸道了,好像这皇宫是他的一样,皇上您太纵容他了!”小桌子气鼓鼓的说道。   梁冬儿嘴角撇了撇,又道:“小桌子,进宫多长时间了?”   “回皇上,有两个月了。”   梁冬儿闻言嘴角又抽了抽,心想,怪不得.....不过,也好,也好。她需要这样的新人。   乾清宫近在眼前,一干丫鬟太监见到梁冬儿后跪了一地,梁冬儿摆了摆手,走进门去。   “小桌子,随朕去更衣,然后我们去看看良贵人。”梁冬儿心中一动,她是该去看看赵梁的后宫了。   “诺!”小桌子一脸正色,仿佛依然沉浸在一步登天的喜悦中。      ☆、第5章 王德福离宫   曾经一说到一袭白衣,梁冬儿脑海里就不由自主的出来一个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美男子,美男子手执折扇,玉冠束发,身材高挺,星眉朗目,随便微微一笑就能让天地失色,众女尖叫。   但当梁冬儿看到那一袭华美的白色长衫套在这并不挺拔也不纤细的身躯上,活像一个低俗的胖地主时,她只好摸着圆滚滚的将军肚苦笑。别说天地失色了,即便是有女人尖叫也是被自己吓到的。看着看着,梁冬儿突然发现赵梁其实并不算难看,剑锋一样的浓眉斜然飞起,单这一道眉就道尽了帝王的气势,只是这赵梁怎么回事,怎肯做个昏庸皇帝,在她残留的记忆中,赵梁似乎也读过不少的书,儿时学习也不错,父皇也颇为宠爱他,但是,梁冬儿不敢断言,因为她只是吞噬了赵梁残留的一部分魂魄记忆,很多地方断断续续模模糊糊,根本无从查知。梁冬儿不自觉的摸上了挺拔的鼻梁,心中一动,她必须要减肥!据说胖人心脏负荷量大,生命短,这好不容易有了个不愁吃不愁穿,更不用把自己命运交给别人掌控的好“宿主”。她可不想这么快就一命呜呼,再说下次说不定投胎成啥样呢。万一一不小心投胎成使唤丫鬟,不是被这个娘娘呼来喝去,就是被那个娘娘当替罪羊,想想就胆颤,再说投胎成人也还好说,一不小心成了猪,刚刚吃胖了,睁眼被宰了也够屈的。   这次先不说命中注定还是意外,就是皇帝这个身份,已经让梁冬儿安了大心了。梁冬儿颇为赞赏的对着自己点了点头,说道:“赵梁,放心吧!我会把你变成美男子的!”   “小桌子,咱们走吧!”梁冬儿整了整衣衫,正欲踏步而出。谁知王德福此刻正跪在门外,不待梁冬儿右脚迈出,王德福已五体投地,行跪拜大礼。梁冬儿也不说话也不动,就看王德福那么跪着。过了很大一会儿,终于还是她没沉住气,瞥了小桌子一眼,小桌子心领神会道:“王总管这是干吗呀,皇上正准备去后花园赏花,您这一声不吭跪在这不是浪费皇上时间吗?”言毕,梁冬儿颇为赞赏的看了眼小桌子。随即又将目光放在了前方那人身上。   “贱奴深知自己罪孽深重,辜负了先帝的厚望,没能好好的服侍皇上。奴才心中生了那不该有的贪欲,致使一念之下,步步错。奴才猪油蒙了心,整日日的拿着邪魔外道诱惑我皇,此罪千刀万剐亦难消,纵使万死也难赎其罪。幸好我皇圣明,今时今日得见我皇仁贤圣明之心已现,社稷大幸,百姓大幸,老奴纵使死也安心了,今日老奴此来,特来请罪,但求皇上看在老奴服侍了我皇三十多年的份上,放老奴的家人一条生路吧!”王德福跪伏在地,声音卑微而又哀恸。   “呵,你倒是反应的快。”梁冬儿冷笑了一声。她的双眼不经意的向天际掠过一瞥,看见那白色的云朵悠闲的浮在厚重威严的宫廷上方,让天际和人间显示出两种格调。王德福没有慌张焦急更没有恐惧,他来此请罪之时已经看明白了一些东西,也将生死置之度外,然而自己当初利欲熏心,毕竟是做错了太多太多。龙始终是龙,不管他曾经多么任性多么简单,只要一朝醒过来他就背负着龙的气运。而在那天赵梁醒来时,王德福蓦然瞥见那一双寒冰似的双眼后,他就知道,这个皇上再也不是以前的皇上了……   “王德福,如你所说,你在朕还小的时候就服侍朕了,三十年了,朕也不是无情无义之人,杀你,朕还下不去手,不过王德福,你也老了,这皇宫的确不是养老的好地方,你也是时候回乡看看了。”梁冬儿看着身下的老奴才,灵魂深处的那一丝不忍被她压了回去。   王德福讶然抬头,他深深的看了梁冬儿一眼,老泪沿着皱纹流下去,滴落在青石板上。   “谢皇上不杀之恩!”王德福又拜了三拜,才缓缓的起身,腿脚没以前那么利索了,兴许是许久没跪过的原因吧!王德福颤巍巍的转过身,向远方走去,藏蓝色的太监衣服的下摆在微风中翻卷,这条路,这宫墙,一如当年初进宫时那样的遥不可及……   “王总管怎么这么老了……”小桌子喃喃道。梁冬儿闻言亦觉怅然。   这个在皇宫生活了将近四十年的老太监把半辈子都给了这个皇宫,他见惯了尔虞我诈,也见惯了人心欲望,然而终究是一念错致使终生错。两旁高高的红色宫墙太鲜艳了,又太斑驳了,梁冬儿看着王德福一下子佝偻的腰背,心中生出无限感慨。   你是走了,可我还被它禁锢着。   ……   今天天气晴的好啊,梁冬儿深吸一口气,笑着转身。   本想许你一句荣归故里,但思及你的身份,还是罢了。赵梁啊赵梁,我保他一生富贵,也算对得起他在你成长道路上所扮演的角色了。      ☆、第6章 美人惊心   时值暮春时节,梁冬儿正准备穿过后宫去往西宫去看那劳什子良贵人,毕竟是赵梁的女人,不管是为了满足好奇心还是出于对赵梁的歉疚感,她都应该去看看。   后花园里的樱花还未凋落,兴许是花农照顾的好,这一树一树的花朵鲜艳异常。梁冬儿满眼芬芳,欣喜之下竟快步穿梭在花间,梁冬儿无数次幻想自己身着一身白衣轻纱,像仙子一样飘舞在花海,林海,可当他转起身之时,差点扭到脚的时候,她幡然醒悟,她现在顶多算是个灵巧的胖子,她只好丧兴的停下脚步,等着被甩了一条路的小桌子,悠悠的赏起花开。   “啪。”梁冬儿忽然听见石子入水的声音,没想到这里还有池。,梁冬儿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到了碧绿的人工湖,湖中心竟还有个小岛,梁冬儿连忙转过花木去看池塘的全景,熟料一抹大红色的背影赫然间先一步撞入眼帘。   红袍曳地,与青绿的草坪形成鲜明的对比,一头乌黑的秀发瀑布般披在背后,头上盘堕仙髻,插着百鸟朝凤式金钗步摇,细细的金色流苏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有风吹来,环佩鸣廊。梁冬儿吃惊的看着眼前的一幕,虽然没见正容,但梁冬儿已经被眼前的一幕吸引到了,不得不说,即使灵魂为女人,她也深深的为这个大红袍下所散发的孤寂气息打的心脏疼。远处青山若隐若现,岛上七重宝塔临湖而立,湖中光影迷幻水雾气弥漫如仙境,是的,直到正面这大湖,梁冬儿才晓得,这哪是什么池塘,明明划船就够了,可是这偌大一个湖为什么就愣是被眼前的红色身影给填满了呢!   春风乍起,湖畔樱花飘落下来,粉白色的小花轻轻地拂过美人的肩头,就是这样一幅画,让梁冬儿魂牵梦萦了一辈子。   “皇……皇上………”小桌子刚转过花林,终于寻到皇上,然而不经意间瞥见前景,似乎也被眼前的一幕撼动了心扉。   梁冬儿突然脸上一红,这该死的小桌子,声音怎么这么大!   女人闻声转头,然而时间仿佛被放慢了好几倍,女人转头的动作在梁冬儿眼里都变得慢了起来,侧脸一点一点的明朗起来,先是挺直秀美的鼻梁,然后樱红如花瓣的柔唇。梁冬儿只觉得天地间什么声音都没了,或者说自己一定聋了,否则为什么只听得见自己咚咚如擂鼓的心跳声。   直到那张脸缓缓的浮进她的眼里,她才知道什么叫眉目如画,顷刻间仿佛所有言语都失去了意义,那青山般的黛眉,浓一分太多,减一分太少,长一份太妖,短一分太稚。那双玲珑剔透的双眼似桃花潋滟,如湖波青山悠远,朦朦胧胧,雾里看花一般迷幻。   梁冬儿听见旁边小桌子下巴脱臼的声音,也听见自己咕咚咚的心蓦然停止的寂静之隙。此刻的梁冬儿很想转过头问问小桌子这是谁,若不是赵梁的嫔妃,这么美的人又怎会出现在宫中,若是他的妃嫔,可为什么搜遍了脑海记忆的角角落落却找不到一张属于她的面孔。可是梁冬儿,舍不得转眼,她害怕一转眼,这样美丽的人就不见了,因为这样仙子一般的人怎肯在世间停留半秒呢,该死的她刚刚还和小桌子打扰到了人家。   梁冬儿甚至心想,此次穿越,只这一眼她便觉得不虚此行了……   女子转头看向身后扶着花枝的梁冬儿,愣了一愣,转而笑了起来,两汪水灵灵的眼睛弯起来如月牙一般,上牙的那颗小虎牙使得眼前的女子多了一些娇憨。   “梁哥哥。”清脆的声音夹杂着那一分稚嫩,二分娇憨,三分埋怨,四分欣喜。   梁……哥……哥……梁冬儿迷惑的转头看向小桌子,却不知小桌子早已识相的退了下去。她认识自己吗?她怎么知道自己姓梁……她现在的身体明明是……明明是赵……赵……赵梁!梁哥哥……喊的分明是赵梁啊……突然,梁冬儿心中隐隐一痛,竟不知为何,脸上本来迷茫的表情竟换上那副常常被她拿来当面具的笑容,只是此刻这份面具多了一丝丝的裂缝,往常这样的笑容只有冷,然而此刻,这份笑却变成了一分冷,两分怕,三分暖,四分苦。   梁冬儿踌躇在原地,欲向前去而又不敢,腿上像灌满了铅一样沉重。她不认识她,她不是他的梁哥哥,她只是个来自异世界的孤魂,占领了她梁哥哥的身体,她要怎么和她说话,她要怎么……   不对,梁冬儿的手停在自己大腹便便的肚皮上,豁然回神,她现在的身体如她所看到的,大腹便便,脑满肠肥,这样一个天仙样人也不可能喜欢赵梁这户的人啊!可是是自己的错觉还是什么,为什么梁冬儿从那一声梁哥哥三个字里听出了隐隐的爱慕呢?是自己女人的灵魂太敏感了,还是……   女人……女人……梁冬儿又是一惊……她差点忘了……她的灵魂是个女人……她刚刚那是怎么了,怎么有异样的感觉……她……疯了吗?还是做赵梁做的太入戏了,竟不知不觉真把自己当做了男人。   梁冬儿突然觉得胸闷心痛,连带着嘴角都不自觉的往下撇了一撇。   “梁哥哥还是那么讨厌我吗?良儿果然让梁哥哥那么苦恼吗?”那美丽的眼中蓦然升起了雾气,梁冬儿分明看见一滴泪从白如脂玉的脸颊滑落,心中蓦然慌张不安。   “不不不……我只是有些惊讶你怎么在这里。”梁冬儿连忙解释。   “真的吗?”女子似是有些怀疑。   “真的!”梁冬儿连忙解释,心急之下不觉知的脚步竟向前走了几步,右手向前举着,可是梁冬儿的目光忽然触及那虽然修长白皙但却肉嘟嘟的手后,心中竟似有万根钢针扎进,她不敢用这双手去触及那样的人……   而女子看在眼里,却也是苦涩一笑,竟是说不出的落寞,一抹痛色悄然而逝。   “你心中还忘不了姐姐吗?”女子扬起脸,笑意中带着凄然。   姐姐?梁冬儿疑惑的看向女子,心中却焦急万分,这该死的赵梁,怎么没有多留下些记忆!梁冬儿头一次因为赵梁的残魂感到懊恼,她根本无从知道他们的渊源,这让她挫败无比,第一次觉得挫败…   “梁哥哥,你还记得吗……”女子脸上突然焕发出一种神采,似乎是陷入了回忆,而梁冬儿闻言愣了一愣,但终还是压抑住胸中翻江倒海的情绪,静静的坐在了女子身旁。      ☆、第7章 不好的预感   女子偏过头,目色温柔的掠过梁冬儿,将头歪在她肩膀上。   “让良汜再借一次梁哥哥的肩膀吧!”那语气卑微的让人心痛。梁冬儿眼睛涩涩的,喉咙也堵,她真想说,随便倚啊怎么用都可以,可是她就是说不出来,明明嘴都张开了,却还是没有声音。   “那时候啊……梁哥哥还是太子呢,还是太子的梁哥哥真的真的很帅啊,像太阳一样耀眼,像月亮一样温柔……梁哥哥第一次去我家的时候,我就爱上梁哥哥了呢……”女子声音有些哽咽,梁冬儿侧头看向良汜,只见她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痛苦的扇动着。然而,梁冬儿不知道她能做些什么。   “我还记得你在你父皇寿宴上舞剑的时候哦,真的很好看很好看啊,我觉得嫁人一定要嫁给梁哥哥这样的人才好,文武全才,可是那些无知的宫女嫔妃,她们说梁哥哥坏话,她们懂什么?她们根本没有见过真正的梁哥哥!”良汜睁开眼,眼光灼灼的看着梁冬儿,烧的梁冬儿脸颊发烫,忽然,良汜的眼睛里的光突然又熄灭下去了,她又重新倒在梁冬儿怀里,低声喃喃。   “可是……那样美好的梁哥哥第一眼看见的却是姐姐,而不是我……明明人家都说良儿更好看的……”良汜委屈的往梁冬儿怀里缩了缩。   梁冬儿下意识的想去抱住她瘦弱的肩膀,手掌都快拂到她的衣衫了,她才忽然惊觉,遂又神色黯然的悄悄放下手掌。   “十年前梁哥哥开始意志消沉,堕落,任性,暴虐……大家都说梁哥哥是昏君是暴君,他们都骂梁哥哥,可是他们不懂,梁哥哥是因为姐姐……因为十年前姐姐嫁给了勾陈国主……梁哥哥才变成了这样……梁哥哥没了姐姐不想活……也没办法死……只能日渐憔悴……可是梁哥哥把良儿忘了……”良汜笑了笑,那种笑让梁冬儿没有来的心慌。   “五年了……自从五年前嫁给梁哥哥开始……良儿就很少见梁哥哥了……算来算去……整整三年没有见过梁哥哥了……你还记得吗?这是我出嫁那天穿的衣服……是自己织的哦,从八岁那年见过梁哥哥第一面,我就为自己准备嫁衣了呢……嘻嘻……好看吗?”   ……   “好看……”梁冬声音发涩。   “可是,梁哥哥不准怪良儿手段卑鄙,要用自缢来吸引梁哥哥的注意,其实……人家是真的不想在那里待着了呢……空空荡荡的,好冷啊。”   “……”   “子之汤兮,宛丘之上兮,洵有情兮,而无望兮……”良汜忽而歌吟,声音凄楚悲怆……   仿佛有什么要离她而去了,梁冬儿胸中似乎堵住了什么东西一般,让她呼不过气来。自缢……良儿……原来就是良贵妃啊……她忽然感到有一丝的庆幸,还好当初她喊停了那群太监……还好当时他经过那条路遇上了那群太监……否则他不知道,这个女人要被藏在后宫多少年。   “良……良儿……我……”她一定要安慰她,不能让她做出什么傻事,她今时今日穿着一袭红袍的样子太美了,但是也让梁冬儿太不安了……   “良儿……你好久没这样叫我了,梁哥哥……这满园的樱花是你为姐姐而种,我也觉得好美啊,可是良儿不喜欢,姐姐喜欢的良儿都不喜欢,什么时候梁哥哥会为良儿种上满院子的桃花呢。”   “你喜欢的话,来年的春天就可以看到满园的桃花了。”梁冬儿低头笑的温柔,也许不能靠近,也许不能触摸,但这件事我还是可以为你做的。   “可我不想等了……因为梁哥哥总是骗良儿呢……我等了好久都没等到梁哥哥的眼睛为我停留……”良汜嘴角一弯,声音抑制不住的变了声调。   “良儿……我们去吃饭吧……”梁冬儿瞥见林中那个焦急的踱来踱去的身影,看了看天空,时值正午了,是该吃饭了。   “好……”良汜站起身……盈盈细腰,楚楚动人,梁冬儿不禁热血上涌,下身竟有了反应。她只觉喉咙干燥,体内似乎压抑着什么一直释放不出去的难受感,她只好干咳了几声,掩饰了她的尴尬处境。   “梁哥哥,我们去你的乾清宫吃饭好不好……”良汜像儿时一样抱住赵梁的胳膊撒娇。   梁冬儿宠溺的一笑,说到:“好!”   “小桌子,快去乾清宫备膳,朕和良贵人待会儿过去。”梁冬儿朝着林中踱来踱去的身影说到,那小桌子刚一领命就飞也似的跑掉了。   “如果能再早一点该多好……”   “什么?”梁冬儿似乎没听清女子低声喃喃的话语。   “没什么,梁哥哥你去乾清宫等我,我回□□阁换件衣服就来。”女子抬起脸儿笑的灿烂。   “好。”梁冬儿被那个笑容暖的快化掉了,头脑晕晕的。   “快去吧,梁哥哥,良儿要看着梁哥哥走,像以前一样……”   梁冬儿笑了笑,点了点头,心中甜丝丝的向着花园走去,末了还不忘回头看看身后的那人,那人笑的甜美灿烂,但总感觉少了些什么似的。   梁冬儿走出后花园的时候,血液已经恢复了常温,头脑也冷静下来,可是头脑一冷静,心就开始烦乱了。混蛋!一定是那个女人太漂亮了,我犯花痴了,一定是!梁冬儿摸着自己的心脏处咬牙切齿的对自己说。   “你是个女人,怎么可能喜欢女人嘛,真是的,再说了,人家喜欢的是赵梁,你又不是……”   “我怎么不是了,我就是赵梁!上一辈子是女人,可这辈子老……老……老子身体是男人,对美女有感觉正常!赵梁怎么了……赵梁还不是嗝屁了!再说了,我是21世纪的新人,女人和女人也没什么嘛,在那个世界不多的是吗?”   “别的不说,你看你那么丑,人家那么好看,你配得上吗?”   “姐姐这不叫丑,只是有点胖而已拉,你没听良汜说姐以前当太子的时候帅到掉渣吗?”   体内的两个声音不停的争论,谁也没服谁。   梁冬儿甩去脑海中的声音,一路小跑起来,嘴里还喊着:“我要减肥,我要减肥……”忽然,梁冬儿心脏猛然一痛,一种说不出来的怅然失落感瞬间袭击了全身,如电流一般麻痹了五脏六腑。梁冬儿停在皇宫之中,有一丝丝的茫然。   天空一朵云飘过,遮住了阳光,天际霎那黯淡下来。忽然不知为何,梁冬儿眼前飘过一瓣樱花……   梁冬儿拔腿就往回跑。   “良汜……良汜……”      ☆、第8章 良汜投湖   鲜艳如血的红袍开在碧绿的人工湖里,像是一朵雍容的牡丹,随着平静无波的水,一点点的延展开来。   “江良汜!”梁冬儿失声喊到。   是什么触动了灵魂深处的记忆,喊出了埋在未知角落的名字……又是谁的感情撕破了天地的力量,将你我召唤至此……   她没有听见冥冥中的叹息,也失去了往日那用磨难沉淀的冷静,她只是被那一抹红刺痛了双眼,灼伤了灵魂,才不顾一切的纵身跃下冰冷的湖水,去深处寻找那个叫做江良汜的女人。   可是,她忘了……她并不会游泳……   她只来得及抓住那袭红装便沉了下去,那袭宽大的红袍里空无一物,江良汜早已经沉下去,不知沉入何方……冰凉的湖水下幽深而寂静,她本能的因惊恐而挣扎,却让湖水灌入了鼻孔,呛的她不得已的想张嘴咳嗽,却又使更多的湖水从喉咙涌入,致使她连连喝了好几口水,连带着身体又往下沉了下去,生死关头,梁冬儿反而冷静下来,她连忙憋住气,任身体下沉。但是,身体沉了没多大会儿又开始往上漂,梁冬儿脑海闪过电视中出现过的蛙泳镜头。   蛙泳蛙泳,就是模仿青蛙呗!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青蛙登水的那个动作她清楚,于是她死马当活马医一般的先是两腿收起,脚掌向两侧支楞着,然后猛然登开,同时并腿,嗨,动了动了!   梁冬儿心中大喜,连忙向下游去,等她瞥见水底曳曳盛开的红花时,才突然感到胸腔发闷,头脑也因缺氧而眩晕,这时她才想起,她应该先上去换气的,她太高估自己了,她害怕多脱一分时间,良汜生还的可能就少一分,可是,她自己若尚不能保全,她又如何保护别人?   “咳咳……”   铺天盖地的水四面八方的涌进喉咙胸腔,梁冬儿狼狈的瞥着不远处,那只右手明明还有一个手掌的距离就能抓到了,可为什么不管怎么用力伸她都不能够触碰到她……   终于她无力的回头望着不远处紧闭双眼环抱石头的江良汜,流下泪来……   我……又要死了吗?梁冬儿的脑海只来得及闪过这么一句话,就陷入了黑暗。   ……   冥冥中似乎胸口下面被狠狠的撞了好几下,似乎胸腔里或者肺里的水被咳了出来……冥冥中有好多人来来去去,然而似乎始终有一抹身影有意无意的徘徊不去……   是你吗?良汜?   我们一起死了吗?可是为什么一片漆黑呢……好累啊……好累啊……   “皇上?”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仿佛是有一束光出现打破了黑暗,梁冬儿的意识才回到了脑海,她挣扎着睁开双眼,却似恍惚的看见了小桌子的脸庞。   “小桌子?”梁冬儿张开喉咙,声音起初有些嘶哑。   “是我,皇上,是奴才。您可算醒过来了……您吓死奴才了……”小桌子急忙跪上前去,声音哽咽。   梁冬儿躺了片刻才觉这三魂六魄归了位,神识也开始明朗起来。   “小桌子,我怎么在这,你也死了吗?”   “皇上……没死……没……都没死,咱都好好活着呢……多亏了司徒侍卫了……”小桌子眼睛红红的。   “噢……没死啊……”梁冬儿刚想闭上眼,却突然坐起身来,抓住小桌子的手,喊到:“良贵妃呢!”   “良……良贵妃也被司徒侍卫一并救了上来……但是……”小桌子没想到皇上反应这么激烈,顿时被回答吓了一跳。   “在哪?”梁冬儿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皇上,良贵妃没事儿,您的龙体重要啊!”   “在哪?”梁冬儿双目微寒。   “回皇上……良贵妃在皇后的坤宁宫处,有王太医在照看。”小桌子垂眉回答。   “更衣,带我去!”梁冬儿随手取过木架上的龙袍,递到小桌子面前。小桌子抬头无奈的起身,接过龙袍,替她穿了起来。   “你刚刚说但是,什么意思……”梁冬儿头脑尚有些沉重,但已经恢复了理智,声音也平稳了下来。   “良贵妃似乎服毒了……其他的奴才就不知道了,皇后封锁了消息,派王太医在配置解药。”   梁冬儿心中一动,服毒,抱石跳湖……良汜,你这么狠吗?想死的念头这么强烈吗?她叹了一口气,双拳紧紧的握了起来。   “皇上不要担心,王太医似乎心中有把握。”小桌子看见皇上愁眉不展,遂猜测着安慰道。   “嗯!”梁冬儿淡淡的嗯了一声,心中却是松了一口气,好,没死就好,没死就好……我不能再这么失态了,梁冬儿如是想着闭上了眼睛。   “对了,你说谁救了我们?”梁冬儿忽而又睁开眼,她似乎想起来冥冥之中胸口受到了剧烈的撞击,难道那人是用这种方法救的她吗?可是在她记忆中,这是现代人的急救方法吧……   “司徒云……是皇上的侍卫啊,不过您可能不认识,因为他是个小兵。”小桌子将最后的束腰束紧后说到。   梁冬儿点了点头,让小桌子简易的梳了头发,用发冠固定好后就匆匆的朝着坤宁宫的方向走去。   而她本想刻意回避的一个人总还是以这样一种方式见面。皇后……那人的正妻……她不知道她会不会露馅,算了,反正她身子是真的。   坤宁宫外,人烟寥落,青石板的间隙竟有了长草,像是许久无人修葺,坤宁宫与乾清宫相隔并不太远,很快就走到了。   “皇上驾到……”小桌子话音刚落,梁冬儿右脚已经迈进,刚转过屏风,冷不丁的就被一个人撞了满怀。梁冬儿连忙退了几步扶住眼前人,打眼一看,竟是个国色天香的美人,和良汜不同,此人有种宁静的美,大家闺秀的端庄美。不过……梁冬儿还是皱了皱眉,正欲开口询问,却不料那女人早已面色如灰。那女人连忙退后几步,单膝跪地,垂头道:“臣妾无意冒犯皇上,还请皇上恕罪!”   梁冬儿闻言这才硬生生止住脚步,上下打量了此人一眼,衣着不凡但很素雅低调,想必是那皇后苏涵君了,确实有一国之母的稳重,前提是自己没那么吓人的话。但是,梁冬儿还没心思去思考皇后的事情,只躬身扶起皇后苏涵君,便连忙问道:“良儿呢?”   “皇上随我来……”苏涵君沉默了少许,表情凝重严肃。      ☆、第9章 浮空一毒   梁冬儿停住脚步,看见床上锦被子下苍白的小脸,心里就止不住的泛疼。她向前缓缓走去,似乎每一步都踏在自己的心上。   床的旁边有个小凳子,梁冬儿坐了下去,坐在那里,刚好可以静静凝视着江良汜,此刻的江良汜即便是睡着,都有一种沉寂的美,她没办法不心动,即使她的体内是个女人,即便把内心这段隐秘的情愫暴露在阳光下,是有一点禁忌和大胆,但她还是不得不承认,她被她的美丽震撼了,如果说最初她只是像所有爱美的人欣赏一件美艳不可方物的艺术品的话,但是当江良汜笑起来并且开口喊出梁哥哥的时候,梁冬儿必须得承认,她心动了……   她忽然想起有人说过那么一句话,说是对一个孤独了太久的人而言,那一刹那的心动就是毕生不可卸除之重。   梁冬儿无奈一笑,将良汜纤细白嫩的手放在自己厚重又布满老茧的掌中。五指交叉,她才觉得她和她近了许多,她才真切的感受到床上的那个女人还活着。   “皇后辛苦了。”梁冬儿温言对身后之人说到。   “替皇上分忧,是涵君份内之事。”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婉得体。   “王太医怎么说。”梁冬儿看见皇后欲言又止的模样,似乎是有话要说,但她心中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您还是亲自问问他吧!”皇后恭敬道,而后扭身对身后的丫鬟说:“月儿,去喊王太医。”   梁冬儿皱了皱眉头,没再说话,不大会儿,所谓的王太医已经来到面前跪下请安。她才回过头去,本以为王太医是个老头子,所以突然看见一张年轻英俊的面孔时,她还是吃了一惊。   “你怎么说?”梁冬儿将良汜的手放进被窝,转过身来对着王太医道。   “回皇上,良贵妃脏腑中呛进的水已被排除无碍,但是微臣查到良贵妃服了西域奇毒——梦七日。”王太医面色平静。   “梦七日?”   “服毒之人将会睡眠七日不醒,毒素在体内慢慢累积,破坏人体健康,七日后,服毒之人必死无疑,死时如平常睡觉做梦一样,面容安详,是为梦七日。”   “解药。”梁冬儿缓缓起身,低沉的语气有些骇人。   “微臣还差一味主药。”   “哪里有?”   “西域浮空山和郭丞相家里。此药名为浮空草,又名百毒邪,为奇毒之草,又克天下奇毒,因只在西域浮空山生长,故名浮空草。”王太医娓娓道来,说起药草,他眼中微微有了些许光芒,话语也多了些温度。   “去西域浮空山需多少日?”梁冬儿的心一点点的沉了下去……   “七日。”王太医愣了一愣说到,没想到皇上先打算的竟是西域。   “小桌子,传郭元朗,宣政殿,不,去乾清宫。”梁冬儿回头深深的看了一眼江良汜,沉声道。   “诺……”   小桌子领命退出,梁冬儿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地下不卑不亢的王太医,冷声说:“倘若郭元朗没有浮空草,你们太医院能配出解药吗?”   “难。”王太医第一次在说话的时候有了愧疚的神色,那张冷静且充满傲气的脸也略微有了些许的松懈。   梁冬儿俯视着那人,冷笑着拂袖而去,留下一句话在空中久久不散:“良贵妃若死了,你们太医院来陪葬吧!”   尽管梁冬儿刻意压制住内心狂躁的情绪,但那句话中泄漏出来的滔天杀意还是让一向冷漠沉静的王太医颤了一颤。   门外星光黯淡,已过去一日了……   梁冬儿皱起眉头,独自一人向那乾清宫走去,坤宁宫的灯火将门口一道倩丽的身影映的有些孤单,那人在门口凝望了很久,直到某人的身影消失不见在夜色里,她才回身步入那空洞静寂的屋房。   梁冬儿回到乾清宫的时候,郭元朗已经到了,郭元朗见梁冬儿来后连忙跪下请安却被梁冬儿笑着扶起。   “深夜召爱卿前来,打扰了爱卿好眠,可不要怨朕哦?”梁冬儿拍了拍郭元朗的肩膀,让他坐在了椅子上。   “皇上折煞了微臣了,为皇上排忧解难是做臣子的本分。”   “好,朕也不说废话了,郭爱卿,朕听闻你家有颗浮空草,不知是否属实?”梁冬儿直视郭元朗。   郭元朗听闻此言神色怪异的抬头看向梁冬儿,满眼疑惑道:“有是有……可是……”   “可是什么?”梁冬儿突然特别不愿听到可是二字。   “可是臣的浮空草不是给了皇上炼丹用了吗?”   “炼丹?”梁冬儿看见郭元朗脸上尴尬莫名的神色,突然想起,那让赵梁丧命那晚吃的丹药该不会就是……   看见郭元朗点了点头,梁冬儿突然感到心中有些沉闷,那眉头浓得化不开的担忧看在郭元朗眼里,让郭元朗也不经意的皱了下眉头。   “一颗没有了?”   “微臣不敢欺君,但臣府中确确实实是没有了……”   梁冬儿颓然坐在凳子上,挥挥手让郭元朗退下,沉声对小桌子说:“传太医院,全部!”   ……   不一会儿,太医院一干太医步履匆匆赶来,然而众人面皆如土。梁冬儿坐在书桌之后,对着众太医说到:“你们集众人之智,还配不出等同浮空草的药来吗?”   “浮空草乃西域奇草,臣等才疏学浅,恐难如圣上所愿,还请皇上恕罪。”众人最前方的太医院院长跪伏在地。   “呵,才疏学浅,那朕养了一群废物干吗?”梁冬儿怒极反笑,将最近的一个太医踹倒在地,众人惶恐不安,有的人已然浑身颤抖,梁冬儿看着噤声的一干众人,怒从中来,她的目光寻到王太医的身影,冷笑道:“王太医,如何?”   “臣……臣有一人推荐。”王太医犹疑着说道。   “木梁!”太医院长突然回头喝止。   梁冬儿深深的看了一眼太医院长,又回头看了眼王木梁,冷声道:“说!”   “东江山鬼王谷鬼王藏……”   “几日?”   “两日。”   “皇上万万不可啊!”太医院长神色突变,忙跪倒梁冬儿脚下谏言。   “为何?”梁冬儿皱眉道。   “皇上,鬼王藏不是医师,是巫师啊,皇上万万不可去求此人啊!”太医院长声音都变了。   “无妨,王太医,此人当真可信?”   王太医低头道:“此人号称人间阎王,没有他救不活的人,但是他救人的条件极为苛刻……”   “什么条件?”   “随他心情而定……”   梁冬儿点了点头,心情才好了一些。   “皇上不可求鬼王藏啊……此人阴邪异常,救人不按常理出牌,而且鬼王谷常年毒雾弥漫,常人难以靠近啊……”太医院长身心颤抖,面色比来时还要煞白。   梁冬儿心中了然,但凡这样超凡的人行事也常常超乎常人想象。   “你们退下吧!朕自有打算。”这鬼王谷即便是地狱,我梁冬儿也要闯他一闯了!   梁冬儿如是想着,嘴角泛起了笑意。      ☆、第10章 途中   天色尚暗时,一干人等已经聚集乾清宫内,包括皇后苏涵君,丞相郭元朗等人。   梁冬儿身着玄黑色的广袖长衣,衣边和袖子边是金色纹路的古字体,她用白玉冠束着寻常男子的发式,到真有了些神采。梁冬儿此次秘密出行,了解到鬼王藏是个及其孤僻高傲的人,梁冬儿不准备以皇帝的身份压制他,以免适得其反,他也没打算让别人去请,而是准备自己动身带着良汜前去,这样的人必须得以诚意相求。再说毕竟时日无多,她也下了必须让鬼王藏救人的决心。不管用什么方法!   “涵君,我不知道良贵妃从哪里得来的西域□□,这件事交给你去查。我出去的这几日,你要打理好后宫。”梁冬儿对苏涵君郑重道。   “皇上放心,臣妾定会尽力杜绝类似事件再次发生。”   “丞相,朕不在的日子里,你同左尘处理好朝政。”   “微臣定当尽心尽力,圣上尽管放心前行!”郭元朗拱手应答。   “皇上保重!”众人目送皇上离开,小桌子也换了一身蓝色书童衣服,背着包裹一同上了马车。   车内空间很大,里面铺着上好的貂绒之类的垫子,而江良汜就安详的躺在厚厚的垫子之上。   ……   马车摇摇晃晃的行驶起来,驾车的马夫长相极其平凡,神色冷漠,小桌子尴尬的对着马夫笑了一笑之后便坐在了他旁边,而马夫只是蜻蜓点水般的点了一下头,以示回应。说这人不是高傲就是冷漠,以梁冬儿性格又怎会带这样的人在身边,此去路上也许有数不清的危险,梁冬儿身为皇帝,能不带个保镖?   事实上,这马夫却原是赵梁的第一贴身侍卫——马齐连。马齐连是皇宫内的第一高手,十八般武器样样精通,如果此去路上,马齐连都不能保护皇上周全的话,别的人跟来了也是白搭,这才是为什么梁冬儿拒绝带一堆侍卫的原因。   刚出了皇宫,梁冬儿就掀开车窗口的帘布向外望去,似要看看这古代皇都的景色,此时天色渐渐的泛白,好在现在的人还不是太多,他们才可以飞快地驾马奔驰。那鳞次栉比的房屋一栋又一栋的消失在身后,直到□□门也消失后,梁冬儿的眼中开始漫如茫茫的绿色和黄土色。道路两旁的垂柳随风轻拂,   时不时的有一匹快马飞驰而过,或是一辆简单的或是豪华的马车同他们擦肩。梁冬儿坐在车内看着前世难以看到的景色,心中升起说不出的怅然。茫茫无际的原野和树木散发着勃勃生机,不同于皇宫的肃穆,这里更有红尘气息。她偶尔还能看见一两棚简单的茶肆简单的伫立在略显荒凉的道路两旁,为来往的客人提供一两杯茶水,或是一个短暂休息的地方。   第一日的夜晚,梁冬儿同小桌子、马齐连在荒野的大树下升起篝火,简单的眠宿了一晚,不得不说,这马车真能够折腾人,颠的梁冬儿止不住的翻白眼。好容易停下马车休息一会儿,梁冬儿连下车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出宫的第二天,他们到达了南部一个城市,叫桑木城,梁冬儿他们三人停在一家酒店门口,马齐连将良汜背上酒楼的房间,三人在房内略微歇息。   梁冬儿敲打着酸痛的小腿,问道:“小桌子,咱们还有多长的路。”   “老爷,出了桑木城,翻过它后面的山就是东江山了。”小桌子摊开地图,用手比划着。   “齐连,辛苦你了,坐下一起吃饭吧!”梁冬儿看这个面目虽然普通,但眼神犀利坚毅的男子,心中有些好感,一路上话语不多,但是忠诚之心可见。   马齐连面色一红,也不好意思张口拒绝,见小桌子也在饭桌上与皇上同食,他也卸下心理负担,领命坐下。   三人劳累奔波了一路,尤其是梁冬儿腹中早已饥饿无比,遂拿起筷子就吃了起来,边吃边鼓动两人:“傻愣着干吗?吃啊,吃饱了歇会儿,还要赶路呢!”   两人其实也都饿了,路上的干粮好是好可哪有现成的佳肴爽口?但见皇上也没什么架子,既然皇上都允许了,那就吃吧!小桌子还好,那马齐连兴许是神经时刻处于高度警备状态,又加上一路驾马奔波,本就是习武之人,消耗量自然大,这一放开来吃,竟比梁冬儿还要狼吞虎咽。   梁冬儿吃饱喝足但觉畅快无比,那在皇宫的日子里都没这么肆意快活过。梁冬儿忽然想起前世自己的梦想,就是一匹马,一柄剑,一壶酒,一个人浪走天涯。而今日偶然得到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快意,心中豪气顿生,脑海中忽然想起一阕词。竟是贺铸的《六州歌头》。   她脸上神采飞扬,手下拍着桌子,不自觉的将此词吟了出来:“少年侠气,交结五都雄。肝胆洞,毛发耸。立谈中,死生同。一诺千金重。推翘勇,矜豪纵。轻盖拥,联飞鞚,斗城东。轰饮酒垆,□□浮寒瓮,吸海垂虹。闻呼鹰嗾犬,白羽摘雕弓,狡穴俄空。 乐匆匆。   似黄粱梦。辞丹凤,明月共,漾孤篷。官冗从,怀倥偬,落尘笼。簿书丛。鹖弁如云众。供粗用,忽奇功。笳鼓动,渔阳弄,思悲翁。不请长缨,系取天骄种,剑吼西风。恨登山临水,手寄七弦桐,目送归鸿。”   那二人听罢已是目瞪口呆,小桌子满脸崇拜的看向梁冬儿,惹得梁冬儿胸中有若万丈长虹吞吐,而马齐连也是惊讶无比的看着面前的皇上,说道:“原来此诗是皇上所做吗?”   闻言及此,梁冬儿差点被自己口水呛住……咳咳…罪过罪过,贺大人,在下不才,剽窃一下,您老莫介意。   “怎么说?”梁冬儿面色恢复如常。   “在皇宫的时候,司徒云也念过此诗,当时我们还以为是他写的,现在看來原是皇上所做。”   “什么?”梁冬儿闻言心中一跳。她又一次听见了这个熟悉的名字!   “小桌子,你说当时我掉入水中是谁所救来着?”梁冬儿眸中精光内敛。   “是……是司徒云啊……”小桌子手中尚还拿着鸡腿,没想到皇上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难道皇上因为司徒云念了他的诗生气了吗?   “司徒云!”梁冬儿拍桌子站起,手掌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因为她可以肯定两件事:一,她第一次念出此诗,所以不会有人从她这里知道此诗,二,这是一个历史上并不存在的架空朝代,也没有贺铸此人!   所以,如果排除那微小的巧合的话,有人和她一样来自那个文明,也很有可能是21世纪。   既然她能穿越,别人为什么不能?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本人是学生党兼手机党,所以更新时间不是很固定,大家一定原谅我啊…… 所以有时候评论不能一个一个的回,但每一个我都有看,也都很感激,谢谢亲们的支持,呜呜,不要抛弃我哦……   ☆、第11章 小插曲   马齐连和小桌子尽皆惊讶的看着梁冬儿,不知为什么皇上听闻司徒云后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梁冬儿本来呼吸急促,但是片刻之后,她眼中的亮光便熄灭下去,连声音也恢复了平静:“你们回屋歇息吧,一会儿还要继续赶路。”   二人对视了一眼没再多嘴,便各自回屋去了。梁冬儿走到床边,坐在床的外侧,倚在墙上,一腿放在床上,一腿半曲着支撑身体,身侧传来若有若无的幽香。   “但愿我不是一个人……”梁冬儿侧头看着江良汜苦笑了一下,随后眼神飘向了未知。   不知不觉间,江良汜进去了睡眠状态,直到楼下传来纷杂的吵闹声将她吵醒。她先是皱起眉头,而后缓缓的睁开眼,只见眼中布满了血丝,红光骇人。   偏过头去看了眼窗外,日光已然西斜。梁冬儿动了动有些酥麻的腿,又闭上眼缓了片刻,这才下床来。他将江良汜抱起来,踢开门走了出去。   “小桌子,马齐连,我们该走了。”那二人就住在旁边,似乎是早就准备好了,梁冬儿话音未落时,二人已经开门出来了。   当二人看见皇上怀里横抱着江良汜时,下巴差点没掉在地上,皇上贵为九五至尊,竟然这样对一个女子……霎那间,二人对那怀中女子的好奇和敬畏又深了一分。   “走,别愣着!”梁冬儿率先下楼去,楼下还在吵闹。   梁冬儿抬眼一看,原来一群人围在一起看热闹,那众人中心一个身穿水绿裙子的十六岁少女双手环胸,撇着嘴把头扭向一旁,而她后脑上正对着掌柜那张愤恨的脸。   “吃了我凤来阁的霸王餐,要么卖身给我凤来楼打工还钱,要么卖身怡红楼还钱,你自己选吧!”掌柜的阴着一张脸。   “我又不是不给你,你让我回家去拿啊!”女子瞪了一眼掌柜的。   “谁知道你会不会回来了!”掌柜的吹胡子瞪眼。   “哼,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说罢绿衣女子又将头扭向一边,翻起了白眼。   “签了!”   “不可能!”   “签了!”   “想都别想!”   “你……你你你……”掌柜的忍无可忍,眼看着就要动手了,这时候梁冬儿看明白了眼前的形式,不禁笑出声来。   “小桌子,你看那个女孩欠了多少钱,替她付了吧!”   梁冬儿从众人背后走了出去,而小桌子跑去找那掌柜的付钱。众人见状,目光自然转移到了那怀抱女子的男人身上。但也只是看到一个“伟岸”的背影……   水绿衣的女子回头看向梁冬儿,却只是捕捉到一角衣衫。女子白了一眼掌柜留下一声冷哼便转身离去。   女子抓住小桌子道:“喂!那是你们老爷吗?”女子尖瘦的下巴扬向马车的方向。   小桌子撇了撇嘴,似乎受不了眼前女子飞扬跋扈的模样,拂掉她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客气的回了一个字:“嗯。”   绿衣女子冷笑了一下,又道:“我又没求着你们帮我付钱。”说罢女子向着马车走去。马齐林用余光瞥了一眼绿衣女子,握着马鞭的手紧了紧。   “喂!”女子停在马车一侧,葱白细长的手指屈起,敲了敲马车窗口旁的木板。   正在车内为江良汜调整舒服的睡姿的梁冬儿听闻此声,好奇的掀开车帘。   一张清秀的小脸蓦然出现在眼前,五官精致而和谐。梁冬儿瞥见女子绿色的衣裳,嘴角微微扬起,说道:“何事?”   女子见车中男子毫无防备的掀开车帘,先是愣了一愣,随后看见男子的脸后,也是一笑:“喂,胖子,谢了哈!”   “大胆!你竟然敢对皇……黄爷不敬!”小桌子正走到女子身后,听见女子此言,火从中来,厉声欲喝,直到自己意识到即要说漏嘴又结巴了一下。   绿衣女子皱了皱眉,对梁冬儿道:“胖子,你的家仆好蛮横,呵!”   梁冬儿笑着对小桌子摆了摆手,对女子说道:“那我替他给你陪个不是了。”   女子这才展开眉头,点了点头,抱拳说道:“好啦,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拉!”   梁冬儿看眼前这个十六岁女孩生涩的抱拳礼,笑意又一次延伸到眼角,心想,是一个离家出走的小姑娘吧!梁冬儿笑着回了一拳,说道:“后会有期!”   绿衣女子似乎颇为受用,眼神颇为欣赏的看了一眼梁冬儿,又回身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小桌子才飘然离去。   梁冬儿招手示意小桌子上车,小桌子白嫩的小脸此刻也泛着红,颇为别扭的上了马车,一路上的小桌子但是少说了不少话。   马车绝尘向南,越过绿衣女子驶出城门,人潮中,绿衣女子歪着头若有所思的看着马车离去的方向,最后懊恼的扯乱了自己的头发:“算了,先回家拿钱,再出来闯荡江湖好了。”   此刻的梁冬儿却被女子的称呼打击到了,她捏着自己脸上的肉,又扯了扯肚子上的膘,掀开车帘问那二人:“朕是不是特别胖?”   “也不是很胖,皇上比前几日瘦了不少呢,都是这几天累的了!”小桌子认真的说着。   “皇上,练武可以减肥。”马齐连简单的说道,然而一向冷漠平静的脸上也泛起了一丝笑意。   “你们啊。”梁冬儿笑着拍了拍二人的肩,一同看那东江山迎面而来。      ☆、第12章 又相遇   山高万仞,林木森森。一道白练似的瀑布倒挂,哗哗水声撞入耳膜,直如千军万马,此时残阳如血,瀑布下的一汪清潭中波光璀璨。   三人在潭边歇下,马车系在身后的树旁。小桌子去寻找柴火,而马齐林则挽起了裤腿去那浅水处摸鱼。潭水下的鹅卵石五颜六色且光滑圆润,脚之所置,冰凉透体。   眼看着夜幕渐渐的漫了上来,星辰散落天际,穹顶浩渺。梁冬儿面前升起了篝火,马齐连默不作声的翻着烤鱼,小桌子在一旁不停的加柴。   梁冬儿仰躺在地,直面星辰,任那浩瀚的穹宇将自己淹没,耳畔轰隆的水声撞击着梁冬儿干涸的灵魂。   “皇上,鱼烤好了!”小桌子手中的树枝上串着一条最大最肥的鱼递到梁冬儿面前,袅袅的香气钻进鼻孔,引得梁冬儿食欲大开,梁冬儿坐起身来,右手拿着烤鱼咬了一口,鲜嫩的鱼肉入口绵绵。   “好吃!”梁冬儿眼前一亮,赞赏的看向马齐连,马齐连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继续烤着他的鱼。而小桌子也拿了一条鱼,坐在了梁冬儿身旁。   “皇上,我觉得你很亲切。”小桌子傻呼呼的一笑,但是年轻的面孔中其实笼罩了一层哀伤。   “是吗?”梁冬儿闻言哈哈一笑。   “嗯!”小桌子颇为认同的使劲点头。“我爹好赌,家里穷的揭不开锅了,他还赌,可是没有钱怎么办呢?我爹一开始是想把我卖到勾栏院里去的,我娘死活拦着才没去成,后来我娘死了,我爹整日的打我,我几度想着杀了他,但是我又不敢,就这样忍了几年,忍的我都想杀自己了,可是又一天,突然听见我二叔说宫里招太监,我当时想都没想就去报名了,后来我爹知道了,反倒高兴的不得了,说让我要好好伺候主子,多拿些钱给他。那时候我觉得我的命真是贱啊!”   小桌子低着头,手背蹭了蹭眼角,马齐林沉默的走了过来,拍了拍小桌子的肩膀,坐在了他旁边,但是却是面对着马车的方向。   小桌子抬起头对着马齐林笑了笑,又说:“后来进了皇宫,终于摆脱了我爹,再后来在宫里刚刚认识了两三个朋友,他们却死在了宫廷的斗争中,没人知晓,那时候小桌子战战兢兢,惶恐不安,因为奴才知道自己在皇宫的地位,主子一句话,我们可生可死。”   说到这里,就连马齐林眼中的光芒也黯淡了。梁冬儿看着身侧的两个下属,心中说不上的同情还是庆幸。同情他们生活的朝代,庆幸自己投胎的地位……   “在没跟皇上以前,我是害怕皇上的,应该说每个人都怕,可自打乾清宫门前皇上带走了我,我才发现,皇上和大家口中传的真的不一样。”   “对,要不,我们是不敢坐在您身旁的。”马齐林苦涩的笑了一笑。   小桌子笑着点头,眼中荧光闪闪。   “皇上,我们知道,这次回宫后,我们还会像以前一样,您是主,我们是仆,但是,有这几日和皇上同乘的时光,这一生都有的炫耀啦!”小桌子说着说着,颇为自豪的笑起来,就连低头拨弄石子的马齐林也赞同的展露笑意。   然而他们满足的笑容看在梁冬儿眼里却是那么的辛酸,是谁的错呢?   “可是……皇上啊……您读的书多……您能不能告诉小桌子,您生下来是为了江山和黎民百姓,那我们这样的人生下来是为了什么呢?”小桌子突然抬起头,嘴唇抿成一条线,他迷茫的双眼中爆发的亮光突然刺的梁冬儿睁不开眼。   而马齐林闻言,身躯也是一震,但他没有抬头,仍是低头拨弄石子但梁冬儿分明看见那双握惯了刀剑的手此刻竟有些颤抖。   梁冬儿回过头看向繁星闪烁的天空,她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因为她的地位和他们不一样。   梁冬儿轻轻地问:“你们相信命吗?”   “信。”小桌子亮晶晶的眼睛直视着梁冬儿,然而脸颊上却有两行泪水滑落。   心中一痛,梁冬儿低头道:“从没有一个星星因为月亮的光芒而黯淡自己。”   “没有星星因为月亮而黯淡了自己……”小桌子突然释怀的笑起来。马齐林怔怔的望着火焰,也陷入了沉默。   就在众人都陷进自己的世界时,一声声清脆的铃音由远及近,哗哗的瀑布声似乎盖不住那黑夜中传来的脆响。   “铃铃铃……”   三人循着声音望去,只见一抹绿色悠悠走来,划破了黑暗。等到那人在火光下露出面目时,双方都愣了一愣。   梁冬儿更是诧异,心中疑惑不已。而那绿色身影看见他们三人也是一脸惊讶。   “哎……胖子,怎麽是你们!”原来那绿色身影正是他们下午见的绿衣女子。   “是啊,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哎……你们在吃鱼……还有没还有没?”女子突然鼻子一动,似是嗅到了美味一般,双眼乍然亮起。   “没啦!要吃自己去抓。”小桌子一看是那个女子,顿时没了好气。   “我去再抓一条。”马齐林说完就要起身,绿衣女子洒然一笑道:“哈你比那臭小子好多了,不过不用麻烦了。”   女子大大咧咧的走到梁冬儿身旁,接过他右手的半只鱼就啃了起来。   众人见状,皆目瞪口呆,女子不以为意道:“胖子,你身上肉都这么多了,应该少吃点。”   “拜托,丫头,这是我啃过的!”梁冬儿无语的看着绿衣女孩毫不在意的大吃特吃。   女子嘴里塞满了肉,还在咕哝着:“啃过好啊,说明没毒。”   “丫头,大半夜不回家怎么在这荒郊野岭的游荡呢?”梁冬儿眯着眼,笑问。   “你们怎么回事啊,大晚上来这干吗?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绿衣女子不答反问,顺便露出两只脚踝上银白色的镯子,镯子四周坠了许多精致的小铃铛。   梁冬儿看了眼女子脚踝的银铃,疑惑的看向女子。   “这是摄魄铃,专门勾引说谎的人的魂魄。”绿衣女子突然幽幽的凑近梁冬儿的面前,阴森森的说道。   梁冬儿看眼前绿衣女子装出来吓人表情的样子,仰天长笑。   梁冬儿揉了揉眼前绿衣丫头的头发,笑着说:“丫头,你太有意思了,哈哈!”   “我跟你说啊,我们来找鬼王藏,鬼……王……”梁冬儿整了整衣衫,止住笑意。   “找他干吗?”绿衣女子闻言少有的严肃起来。   “当然救人喽,怎么,你知道他啊!”   “救人不找医师找他干吗?”绿衣女子拧着眉看向深潭,似乎颇为不满。   “当然是一般人救不了了!”梁冬儿微微眯起了眼睛,笑着看向绿衣女子,心中隐隐感觉到了什么。   “他只会杀人,不会救人。”绿衣女子突然站起身,手中的木棍掉下,女子眼神沉静的望着未知的黑暗处,脚踝处的铃铛无风自响。      ☆、第13章 鬼王谷   众人闻言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们抬头看着绿衣女子的背影,星光黯淡。   女子自说过那句话后沉默了很久,梁冬儿耐心的等待着,小桌子被梁冬儿示意回到马车旁边去。   潭水边只剩下了绿衣女子和梁冬儿。起风了,吹皱了一潭清水,瀑布飞珠溅玉,清凉的水丝掠过脸颊。梁冬儿缓缓站起,来到绿衣女子的身旁,两人并肩而立。   突然,女子脚踝的银铃猝然响起,她身躯一震,缓缓侧头看向梁冬儿,却正对上她若有所思的探究目光。   “铃铃铃……”铃声清脆连绵,然而在这个星光黯淡的夜晚却显得有些诡异,此刻无风,绿衣女子也没挪动半分,但那银铃竟然就那样响起来了……不知是蓦然划破黑暗的静寂的空灵之音,还是召唤之音。   “胖子,我不是故意的。”绿衣女子苦笑着。   没等梁冬儿说话,一声悠扬浩荡的笛声自林中响起。绿衣女子伸手抓住梁冬儿的衣角,苦着脸道:“该死的破铃铛,早晚把它摘掉!”   笛声落,云隐,月现,众鸟惊飞。   潭中明月冷光凝波,映的潭边二人容颜清冷。   “胖子,你当真要找他救人吗?”绿衣女子眉头紧皱。   梁冬儿敛去笑容,直视着绿衣女子黑白分明的灵透双眼,点了点头。   “不管付出什么代价?”绿衣女子再问。   “是,不管付出任何代价。”梁冬儿又回。   “好,我带你去找他,背着你要救的人,那两个人不能进。鬼王谷的规矩。”绿衣女子放下梁冬儿的衣角,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梁冬儿用眼角的余光瞥了瞥被女子抓皱的衣角,又回头看了看身后马车旁的二人,点头说:“好。”   说罢梁冬儿便朝着马车走去,他上了车,将江良汜抱了出来,良汜又轻了好多……   “我去见鬼王藏,你们在这里等我。”梁冬儿在二人的帮助下,将江良汜背在背上。   “不行皇上,听说鬼王藏此人极度邪气,你一个人太危险了。”小桌子急道。   “没关系,我和那个丫头一起去,你们在这等我便是,鬼王谷不让太多人进入。”梁冬儿摇了摇头,看向马齐连。   马齐连握着马鞭的手松了松,又伸出手抓住小桌子说:“我们在这里等皇上便是。”   “不行!”小桌子甩开马齐连的手,眼睛红红的看向梁冬儿。   梁冬儿叹气道:“小桌子,这是皇命……”   “皇上……”小桌子闻言低下头,声音也变得微弱。   梁冬儿将背上的人儿往上提了提,向绿衣女子走去。   待绿衣女子看清梁冬儿背上的江良汜时,呼吸不禁一滞。   “胖子,这是你的……”绿衣女子瞪大双眼迟疑的问着。   “我的妻子。”梁冬儿顿了顿,随后又温柔的说道。   “天哪,胖子,你如果再瘦一些你俩还勉强相配,不过胖子,你命真好。”绿衣女子怔怔的说。   “少废话,快带我去。”   “找死还有赶趟的。”绿衣女子白了一眼梁冬儿。   二人步行转过山去,从一侧的小道开始上山,绿衣女子轻车熟路的带领,一路上林木密布,荆棘丛生,道路时而狭窄的只能容一人前进,时而宽阔如官道。悠悠月光映的道路如同铺了冷霜,夜间天气有些微凉,但梁冬儿额头已经出了密密的汗。忽而,梁冬儿听闻哗哗的水声,千转万转,转的她早已找不到东西南北,但绿衣女子轻薄的绿衫在林间轻盈飘荡,如同这东江山的精灵一般。   渐渐的,那水声越来越大,几乎如同雷鸣一般,梁冬儿的脑海被这轰隆的水声充盈,再难闻他音。不一会儿,梁冬儿突觉本来一直向上的陡峭的地势突然一低,像是突然踩了一个空,险些栽倒在地。好在身侧有石壁搀扶。   冰凉的水滴不断的飞去梁冬儿的脖颈,梁冬儿诧异的抬头,却见一道明晃晃的白色银练垂然落下。梁冬儿心如擂鼓,想要走进去看,身后却传来绿衣女子冰冷淡漠的声音:“此处为东江山半山腰,前面的石头青苔满布,不小心掉下去可是尸骨无存。”   梁冬儿暗暗吐出一口气,向后退了两步,一个转身随着绿衣女子进去了一个山间甬道,甬道堪堪容纳两人并排,岩石触手冰凉。走了不只有多久,梁冬儿只觉得背部酸疼的麻木了。若不是身后那静静的心跳还在触动这她的肌肤,他定然觉得自己变成了只知行走的傀儡。就在梁冬儿怀疑这一切是不是梦的时候,眼前突然现起了亮光。   那是出洞口,梁冬儿心中惊喜异常。   绿衣女子却在此时停了下来,没有回身,绿衫被洞中清爽的风吹起,女子长发起起伏伏。   “你可想好了,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没有回头的路,我必须救她。”梁冬儿看着洞口的光亮,神色坚定。   女子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等到梁冬儿蓦然出现在洞口外,她才领悟了什么叫别有洞天。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柔软青绿的草坪,上面的野花尚带着清晨的水汽。梁冬儿抬头望向蓝天,薄如轻纱的白云在头顶飘摇,似乎伸手可触一般。   原来已是清晨……   踏过草地,又是密林,然而,此处竟有潺潺泉水流过,不知何处来何处去,梁冬儿望着细细的铺满鹅卵石的山间清泉,忽觉干渴。然而绿衣女子脚步不停,丝毫不觉疲倦的样子,她也只好快步跟上。   女子再次停下之时,一个林中小院出现在梁冬儿眼里。   院中有一棵老桃树,桃花尚且嫣红,树下倚着一个白衣男子,男子身材颀长,面容邪美,两鬓垂下的那绺流苏泛着银白的色泽。男子有双迷离的丹凤眼,眼睛似是望着梁冬儿走来的方向,但又没个神采。男子右手垂着一只碧绿色的玉笛,手指纤长白皙。   梁冬儿内心惊艳的说:“好一个邪美的男子。”   白衣本是儒雅,配上笛子更应谦谦君子风范才对,但是眼前的男子浑身上下散发的邪气和出尘之气不得不让梁冬儿都心生赞叹。   “爹。”绿衣女子直视男子,漠然出声。   男子面无表情,轻嗯了一声,待眸中焦距回来时,他又将目光投向梁冬儿,一声清冽的低语从唇间淡淡飘出。   “乾元皇帝,你信命么?”      ☆、第14章 以命续命   梁冬儿鬓角有一绺头发垂下,微风拂来,发丝轻转,干扰视线。梁冬儿脑海忽然闪过昨夜潭边的画面。   记得她也是这句话,她问小桌子他们相信命吗,当时她是以什么心情什么角度来问的呢?而如今这个男人又是以何种姿态发问?   他一语道破她的身份,记得她没来之前,太医们说,此人邪诡至极,是巫师不是医师。那么,他既然知道自己是皇帝,那他知道自己是异世灵魂吗?   梁冬儿站在原地,突然感觉自己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她仿佛又回到了曾经,那种孤寂的感觉像潮水一波又一波地袭向她,她忽然觉到冷,一路走来,身上流出的热汗却在此刻仿佛成了冰,冻着她,锁着她。她心的温度似乎一点一点的消失。   可是……   好在……   她背后还有一些温暖……她觉得至少还有一个人陪着她,虽然身后的这人根本没机会表态,但她只好那么固执的一厢情愿,只好如此安慰自己,支撑自己,以免坠入冰窟。那一瞬间,她心中突然升起一种决绝固执,她必须抓紧她,她是她的!   梁冬儿心中豁然爆发一种气势,说不清那到底是什么,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孤注一掷,还是面对命运中胆怯心理被曝光的愤怒,都不重要了,是什么都不重要了。   梁冬儿抬起步伐,一步又一步的走向前去,似是在和命运争夺一般,每一步的重量都是两个人命运的重量。她眼神执著而又孤傲,她对着男子一个字一个字的说:“救!她!”   男子敛眉低笑,肩头的落花簌然落下,无声无息。   绿衣女子深深的望了一眼梁冬儿,张了张嘴,但什么都没说。女子走过男子身旁说,停了停,而后走进房屋。男子眼中落寞之色一闪而过,他低头执起玉笛,细细摩挲了一番,又是一声轻笑,男子旁若无人的将玉笛放置唇边,悠扬清冽的笛音如那山间清泉响彻云霄,桃花纷纷飘落,凄美哀伤,男子似乎无视了梁冬儿的存在,只是孤零零的站在桃花树下,面容清冷出尘。   梁冬儿见状,神色冰寒,她一步又一步的来到男子面前,但男子眼睛一直望着别处,不知神思跑向了何处,笛声由清冽忽然变得哀伤缠绵,正是此时,梁冬儿伸手握住玉笛,冷声念着那人名字:“鬼王藏。”   男子停住动作,抽去玉笛,目光重新放回梁冬儿身上。   “我名藏夜。”男子瞥了一眼她身后的江良汜。   “她中了西域的梦七日,我请你救她。”梁冬儿收回手,将良汜从背上放下,抱到院子的藤椅上。容颜清瘦,少了许多光彩。   “你怎知我能救?”男子抚摸玉笛,低头轻语。   “人说鬼王藏是人间阎王,定人生死。”   “呵呵……原来我竟这样厉害了。”   “藏夜,开条件吧!”梁冬儿目不斜视。   然而男子目光投向天际,漫不经心的回答:“那么,你信命么?”   “……”   梁冬儿沉默,男子亦无话。不知过了多久,梁冬儿亦抬头看向天际,淡然回答:“不信。”   藏夜闻言轻笑,如春风拂面,他终于挪动脚步来到藤椅前,看着江良汜说:“可是她寿命已尽。”   梁冬儿心中蓦然一痛,凉气从头顶灌入一直袭遍全身。   “你还有整整40年寿命。”男子望向梁冬儿,微微笑道。   梁冬儿下意识的眯起眼睛,寒光四射。   “你有没有想过,你来这里究竟是命运还是意外?”男子走进梁冬儿,认真起来。   梁冬儿闻言一惊,随后归于平静,苦笑着说:“鬼王藏果真不同凡响,但即便你道破我前生今世又有何用?我现在只想救一个人。”   “我只是和你聊聊而已。”男子将笛子插回腰间,又说:“这是她的命,毒我可以解,但是四日后,她还是会死。”藏夜不经意的望了望那绿衣女子进入的房间。   梁冬儿身躯颤抖一下,好久才抬起头,她缓慢的将那句话吐出口:“你是巫师,你有办法吧!”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各有命,我虽然为巫师,但也难为其改命,除非……”男子深深的看着梁冬儿,止住了下面的话语。   一抹光从梁冬儿眼中亮起,她豁然向前,气势迫人,她问道:“除非什么?”   “除非有人将自己的寿命送给她。”男子翩然走到藤椅一侧的茶桌处盘膝坐下,独留梁冬儿站在原地发呆。   “20年,把我的20年给她。”梁冬儿的眼眸处静若深潭。   话音刚落,木门吱呀一声打开,绿衣女子复杂的望着梁冬儿,那神情中除了不可思议似乎还有苦涩自嘲,总之梁冬儿看不透。   绿衣女子莲步轻移,停到梁冬儿身旁,傲然看着男子。   男子眼中痛苦之色一闪而过,低声念道:“阿笙,藏笙……”   “你说当所求的那人可以为另一个人付出生命的人出现,我便可以离开了。”   “阿笙,你这么想离开吗?”藏夜落寞的背影似乎融化在青色的背影中。   “是,义父!”藏笙将义父二字咬的极重。   男子自嘲一笑,说道:“走吧走吧。”   男子执起江良汜的手,声音恢复了淡漠。   “乾元皇帝,你若决定了将你二十年寿命赠给眼前女子,我便替你做法。但你需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你说。”   “帮我照顾好藏笙。”   梁冬儿诧异的身侧的藏笙,答应了。   藏笙冷冷一笑,没有说话。   “好,抱着她,随我进屋吧!”男子先一步进了正前方的木屋,只留着一角白色的衣袂。   梁冬儿轻轻地抱起江良汜,头也不回的随着藏夜走进去。只留下藏笙伫立在院中,任泪水迷蒙了双眼。      ☆、第15章 续命式   藏夜的屋子很简单,一张床一个橱子一个桌子,两把凳子。   “把她先放床上吧。”藏夜去橱中取出一个黑铁匣放在桌子上打开。只见里面一堆奇奇怪怪的东西,首先藏夜从匣子中取出一布兜的玉石倒在床上。玉石呈七彩色,每一个大约有人的拇指头大小,漂亮无比。藏夜将玉石随手一撒,玉石零零散散的落在床上,甚至有的砸在了良汜的身上。   等到江良汜几乎被玉石包围起来,藏夜最后取出一个漆黑的木块,用金针钉在江良汜的眉间。   “锁魂阵锁住她的魂魄不被他人的生魂干扰,这些七彩石取自昆仑山顶的圣湖湖底,只有它的灵气能够启动锁魂阵。”男子似是叙述又似是在讲解。   梁冬儿疑惑到:“这些五彩石随意的散落,没有章法吗?”   “你好好看。”   梁冬儿走进一看,果然发现了一些问题,石子随然看似被藏夜随意的抛洒,但是七彩石隐隐组成了一个太极图案。用梁冬儿的话说,一半是暖色朝上,一半冷色朝上,两边各有一个阵眼。   这么一来,连梁冬儿都感觉到身边气场有些凝重。   “眉间的镇魂木需得千年以上树龄方可有效,取自南荒密林深处沼泽。”   梁冬儿看藏夜挽起白袖,露出白皙的小手臂,双手捧着一段黑色锦布,摊开来,竟是大大小小的金针。   “过来坐在床边。”藏夜神色平静无波。梁冬儿心中忐忑,但还是依言坐了过去。   “我用九九八十一根金针封住你主要穴位和脉络,定住你的三魂七魄和命理,然后取你心尖精血滴进她眉间,以金针导入。在此短暂时间内,你会有片刻的疼痛,状似剥魂离魄,但你不能晕厥,你必须清醒的挺过去,否则,她不但救不了,你也会死。明白吗?”藏夜捻起手中金针在梁冬儿头上扎着。   甚至还让梁冬儿褪去鞋袜,在脚上也扎了许多针。   梁冬儿感受着金针入体的细微异样,嗯了一声。   等到所有金针插入完毕,男子手中只剩下一根长针,犹如小手臂般长短,其内似是中空。   藏夜纤细的手指上的金针长而细,不知这样的针是怎么做出来的。藏夜看着梁冬儿,梁冬儿也直视着藏夜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有太多孤寂,像这个男子的清冷气质,那双眼睛有看透红尘的超然出尘,但也有霜华流转的孤冷。   藏夜把玩着金针,笑着说:“你不怕我一针下去,你再也醒不过来么?”   梁冬儿闻言微微一笑,轻声回答:“不会。因为你,比我,更不信命!”   他神色一怔,落寞一笑。   他抬头望着房梁,又似乎透过房梁望向了更远的天空,或是星空。涩然道:“如果一切皆是注定还有什么意义?但是……人之于天,不过蝼蚁之于人。”   “但是因为不甘,所以抗争。”   “我欲逐身随流水,与花同梦蝶,奈何人间酒是痴人药,却难解,玲珑劫……”男子怆然。   “玲珑劫……不过一个玲珑心,不过一场执迷不悟。看的太清楚是苦,不如难得糊涂。”梁冬儿安慰道。   “那你呢?”   “凡无佛心醒着苦,佛无凡情笑着哭。各有各的缘法,我是红尘客,不慕超脱道。”   “哈哈,好一个醒着苦,好一个冷眼逍遥的红尘客,不慕超脱道,说来是我庸人自缚了。”男子洒脱一笑,金针复又回到食指和拇指之间。   偶尔一起光晕流转,便折射出一抹亮光,如同收割生命的金刃。二人不再讨论,藏夜也做好了准备工作,只剩下梁冬儿自己的准备了。   ……   说不害怕那是假的,梁冬儿能听到心里咚咚个不停的声音。那血液急速流转的感觉,都让她神经紧张。   藏夜等待了片刻,直到梁冬儿闭上眼睛,深呼吸口气,沉声道:“来吧!”   此时藏夜手中动作只能用稳准快三字形容!只是一个眨眼间,金针已经刺入体内并且拔出。   而那一瞬间,梁冬儿却像是在地狱门口溜达了一圈一般,只见她脸色煞白,嘴唇蓦然发紫,而且抖个不停。不知道如何去细细描述那种尖锐的疼痛,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痛,而这一刻,梁冬儿终于明白藏夜那句所谓的状似剥魂离魄。   果不其然……几乎疼晕过去,几乎意识断裂,那种痛不同于皮肤的外部疼痛,而是尖锐的,直刺灵魂的。她眼前发晕,身体似要控制不住的倒下,而那一瞬间,她似是产生了错觉,冥冥中竟有鬼哭狼嚎的声音。似是看见很多陌生的灵魂前来扯着她,那宁厉的表情似乎想要把她吃掉一般,但好在那仅仅是一瞬间。   她强忍着睁开眼,额头冷汗流下,引得她背部寒毛树立。   朦胧中看见藏夜小心翼翼的将自己心尖精血刺入镇魂木,并拔出原来的银针,她才放下一口气。   直到藏夜低声一句“好了。”   她才敢向后倒去。   ………   谁知道这一切为了什么,只知道飞蛾总是扑火,没有值得不值得,只因为做了就做了,不管时间倒退多少年,她还是会笑着说:“做了就做了,哪有如果。”   世事多变化,人心多叵测,到底真心换来什么,谁晓得。      ☆、第16章 离开   梁冬儿醒来时,已是夜晚时分。藏夜在窗边站着,月光透过林木洒下细细的光,碎碎的落在藏夜身上。   梁冬儿不好意思的坐起身,她似乎占据了人家的床,如果她不醒来,那男人要站一夜吗?   “你……”她还是打破了那个沉静的气氛。   藏夜没有转身,他依然保持着那种姿势,只不过轻轻地嗯了一声。   “你们明天就可以走了,她也醒了。”   “谢了。”   “她……阿笙……三岁的时候被抛弃在山脚,我将她带来这里,后来才知道,她只能活到十六岁,于是我用锁魂铃将她魂命锁在这里,以此地灵气足够养她到老。可是……我忽略了她想要自由……自私的禁锢了她十三年。”   梁冬儿心知藏夜对藏笙绝不止单纯的父女之情。只听他娓娓道来,情绪控制的相当平静。   “我……哎……你要好好待她……”他浅浅的叹了一口气,走出门去。   梁冬儿疑惑不已,什么叫做我要好好待她?她又不会一直跟着我吧?她疑惑的追出去,却找不见了藏夜的身影。   在院中等待了好大一会儿也不见藏夜的身影,正待回屋时,一阵清越的笛声破空而来。   梁冬儿回身望去,山巅明月如镜,在明亮的月前,一抹孤瘦的身影临风而立。   笛声响,狂风起……   天地可以感知你悲伤吗?你又是为何悲伤?为命?为情?落花簌簌凋零,染红梁冬儿的视线。   西房门吱呀一声打开,视线交错。   “藏笙……”   她关上门,轻步来到梁冬儿面前。   “义父给她针灸了,正睡得沉呢。”她笑了笑,随后向着东方望了过去。   “我明天就要走了……你……”梁冬儿欲言又止,因为她竟不知如何开口。   “我可不可以跟着你。”女子像第一次见面时的飞扬,笑容一如既往。   “你义父怎么办?”梁冬儿还是皱了皱眉头。   笑容缓缓的僵住,藏笙的脸上出现了失落的表情,沉默了很久,她才抬起头,灼灼的望着梁冬儿说:“可我不想老死在这里……”   “可是你……”   “我出去会死对不对?”藏笙无所谓的笑了笑,又说:“我知道,可我不愿一辈子到老都是呆在这儿。”   “胖子,带我走吧,我还不知道皇宫什么样嘞。”女子突出一口气,复又开朗起来。   “你真自私。”梁冬儿有些同情藏夜。   “呵……人都是自私的,你也一样。”藏笙似笑非笑的望着山巅的那个身影,笛声已经沉寂,独留人月明。   他知道他拦不住你,所以让我好好照顾你。还是算到了什么?梁冬儿心里想着,却没有说。既然他让她照顾好藏笙,那就照顾吧,一个丫头片子而已。   “回去睡吧,他会在那坐一夜的。”藏笙转身回屋,梁冬儿听不清她到底是什么情绪。   梁冬儿最后向着东方瞥了瞥,终是回了房屋,翻来覆去,辗转反侧,但是半夜了才入睡。   清晨,一群人站在院中等着自己。梁冬儿刚一打开门,一个身影就扑进自己的怀抱,一个踉跄,梁冬儿连忙扶住怀中身影。   “梁哥哥……”声音中夹杂了思念和喜悦。   梁冬儿听见那熟悉的声音,心中一颤,良久,她抚上怀中人儿的秀发,低声道:“不准再做傻事了。”   “嗯……”江良汜紧紧的抱着梁冬儿的腰,生怕梁冬儿走掉似的。   梁冬儿执起良汜的手,看见院中的另外二人。藏夜一夜未睡,神色有些疲惫,但依旧面容清冷。而藏笙则是换了一身利落的装束,一身火红的劲装显得她更活泼热情。   “无论如何,谢过先生!”梁冬儿行了大礼。   “走吧。”   藏夜挥了挥手,藏笙走向前去,将手中的银铃交到男子手里,率先走了出去。   梁冬儿牵着江良汜的手也走了。等到要转弯之时,她忍不住回头。   几近凋零的桃花树下,那人白衣白发,容颜苍老的像是谁偷走了他的寿命,而男子对着梁冬儿温和的笑了笑。   林转溪转,身影消失不见。良汜见梁冬儿一直望着后方,遂疑惑的问道:“梁哥哥,你在看什么啊?”   “没什么。”梁冬儿收回视线,揉了揉良汜的头,满是宠溺。   良汜红着脸,抱着梁冬儿的胳膊,怯怯的害羞模样让梁冬儿更想怜爱。   “皇上……”老远的,小桌子就飞奔过来,梁冬儿抬起腿,远远的隔开了小桌子张开的双臂。笑着说:“臭小子,收拾收拾,咱们回宫。”   “嗯嗯,良贵妃吉祥……”小桌子不忘乐嘻嘻的向良汜行礼。   “藏姑娘也和我们回宫。”   “啊,皇……唔……黄爷”小桌子这才发现身后站着的红色背影。   “哈哈,藏姑娘知道咱们身份了。”   “奥奥,藏姑娘好。”小桌子还是打了招呼,只是这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   藏笙瞥了眼小桌子,哼了一声。   梁冬儿摇摇头,小孩子心性。   马齐连看见梁冬儿和江良汜安然无恙的出来,虽然没有表现的像小桌子那么惊讶,但冷峻的面容仍旧温和很多,只是在看见那红色装扮的藏笙时愣了一愣。   “走吧,回宫吧。”拍了拍马齐连的肩膀,梁冬儿让良汜和藏笙进了马车,随后自己也上了马车。   马车行驶起来,藏笙不住的趴在车窗外欣赏风景,眼中光彩连连。而良汜依偎在梁冬儿怀里,静静的看着她的梁哥哥,似有万千话语要倾诉,却又只是深情不语。   梁冬儿搂着怀中的佳人,心中满满的,只感觉的,人生如此夫复何求呢?外面小桌子欣喜的高歌,马齐林沉默的守护,梁冬儿突然想:“他们就这样去浪走江湖吧,也很潇洒快乐不是么?”   可是这种想法只是一闪而过,而且,接下来一路上的事情都让她打消了那种念头。   有时候人生面对很多选择,很多欲望利益诱惑着你,你不知道该去何方……   因为,有太多放不下的东西……譬如,责任?   ☆、第17章 乡间之言   梁冬儿一行人没有原路返回,而是准备从东江山后面的雷城经过,走东部线路绕回京城。   雷城是乾元王朝最富庶的城市之一,也是人口数量最多的城市。刚一进城,马车速度就只能用龟速来形容了,城内的街道行人众多,马车在此时已经显不出什么优势了。梁冬儿让马齐连和小桌子先去酒楼定下房间,而她和良汜藏笙则下车步行,准备看看这古代城镇的繁华风貌。   城内道路交错,商铺林立在主干道旁边,靠城墙处还有一片巨大人工湖。顺着主干道走去,不仅道路旁红屋黑瓦的商铺生意红火,就连铺前的一些小摊子也围了不少的人。梁冬儿带着两个美女引得不少人注目,尤其是有些人看见江良汜的面容后竟呆呆的往前走,撞倒了人家的摊位儿,而摊位的老板也是只顾着发呆的看着梁冬儿身旁的这个大美女,竟忘了整理摊位。   梁冬儿暗道糟糕,拉着那二人连忙进了一个卖衣服的小店。   “掌柜的,你们这有带面纱的斗笠吗?。”梁冬儿进门就问。   此话引得正在柜台等待的顾客回头,而众人不回头不要紧,竟有许多人发出惊讶的声音,看的江良汜脸色涨红的躲在梁冬儿身后。   “看什么看,没见过姑奶奶这么漂亮的女人啊!”藏笙双手叉腰,向众人瞪了回去。众人脸色顿时拉了下来,不屑的撇了撇嘴。藏笙得意的哼了一声也来到柜台前。然而她们都没有注意到柜台挨墙的角落处,一名年轻男子盯着她们,眼中闪着精光。   不能怨他们,只是江良汜确实太美了,加上一身出尘而又高贵的气息,想不引人注目都难。这不,掌柜的那拨算盘的手都停了。   梁冬儿皱了皱眉头,她搂过良汜并将她的头按在胸膛,低沉雄浑的声音夹杂了些许不耐:“掌柜的!”   “啊!客……客官……您要买什么?”   “面纱,带头上的那种。”梁冬儿冷冷的扫视了在场的顾客,其中还包括了很多女人。   “啊,您说帷帽啊,有有有,郭子,带这三位客官去挑帷帽。”掌柜的朝着身后的屋子一喊,那边应声出来了一个小伙子带着他们三人去挑帷帽。   三人刚一转身,身后就响起了窃窃私语声,梁冬儿冷冷的回头时,正好与角落里的男子对视。男子邪邪的一笑,走出门去。   梁冬儿看见那身华贵的冰蓝锦服消失在门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那个人的目光让她觉得不舒服,那个人的气质让她很厌恶,仅此而已……   三人出来时,江良汜的面容已被黑色的面纱遮住,而藏笙在梁冬儿强烈的要求下,也把那身火红的劲装改成了低调的鹅黄色纱衣,但藏笙坚决拒戴帷帽,说是影响她看风景。   时值初夏,天气已经有些热了,道路旁的垂柳下站着不少拉家常的普通百姓。   “哎,你没法活?听说北边黄河又决口了,淹死了不少人,也不知道近些年咋的了,黄河动不动就泛滥,村庄庄稼全毁了,他们南逃拉,但是听说丰城县县丞紧闭城门,为此还出现暴动啦那……”   “呵……要亡拉……迟早要亡拉……老天爷看不过去啦!要是先帝还在咋会这样?都是这□□的昏君!”   “呸呸呸!傻子,你咋还敢说,不想活啦!”一中年男子脸色突变,神情紧张的扫了扫四周,拉着另一个愤愤的中年男子就走。   梁冬儿正好路过此地,将这些话悉数听了进去,她怔怔的愣在一旁,又是引来不少人侧目。   “梁哥哥……”良汜扯了扯梁冬儿的广袖,低声喊道,显然她也听见了,面纱下的面容也有些赧然。   原本活蹦乱跳的藏笙此刻听到此话,看到梁冬儿的神情,也安静了下来。   梁冬儿回头看向良汜,眼中有些无神,她笑了笑,安慰的说:“没事,良儿,你和阿笙先去酒楼,我先办些事情。”   “梁哥哥,你有什么事情,我跟你去吧。”良汜抬着头,一脸担忧。   “听话,我去去就来。”说完,梁冬儿把目光放向了藏笙。   藏笙心领神会,上去抓住良汜的手笑嘻嘻的说:“哎呀,良汜,你梁哥哥那么厉害,还会丢啊,别担心他拉,我们去逛街拉,走啦走啦!”藏笙拽着一步三回头的良汜就往前走。   “那,梁哥哥,你早点回来……”犹疑担心的良汜被藏笙拉走了好远还不忘回头叮嘱梁冬儿。   梁冬儿站在笑着摆手:“好,我会早点回来的。”   直到看到两抹倩影消失在人群,梁冬儿才动了动脚,扭过头去,几人的身影早已消失在巷口,梁冬儿想了想,还是朝着几人走的方向跟了过去。   路上,梁冬儿伸开了自己的左右手,看着那错综复杂的纹路,心中突然一痛。   我现在到底是梁冬儿,还是赵梁?如果说赵梁没死,那么也许会灭国也说不定,但是他死了,而且自己竟穿越过来了,那么这个国家还会亡吗?我的穿越到底是个意外,还是老天有意的安排?我……我是工具吗?让我来这个世界拯救这个王朝?想到此处,梁冬儿不禁停下脚步,愣了许久,突然爆笑,笑的直不起腰来,哈哈,梁冬儿啊梁冬儿,亏你想的出来,拯救这个国家?凭你?你以为你是哪根葱啊,21世纪不缺的就是人才,凭啥老天爷挑你?真是自恋无止境。她如是想着,笑的泪都飙了出来。   □□的昏君……黄河泛滥……官民暴动……妈的,凭什么全让老娘碰上?混蛋赵梁,你丫的做个明君能死吗?   梁冬儿直起腰,虽然停止了刚才的大笑,但她脸上的笑意却越来越深。她摸着左手拇指的扳指,乍然回身,目光睥昵的迎向日光,傲然道:“我说过,有机会转世投胎,便不会听天由命,而我,不喜欢做亡国之主。”      ☆、第18章 进府   梁冬儿翩然转身,继续向巷中走去。前方道路上的人影早已不知去向,但是却隐隐传来吵闹的声音。她好奇的快步走到巷头的拐角处。却见一大群人熙熙攘攘的聚在一起看热闹,其中就有刚刚在柳树下聊天的那几人,梁冬儿走近了才看到前方的一幕场景。   两个彪形大汉架着一个瘦弱的女子往后拖,而在他们对面一个骨瘦如柴的老头歪倒在地上。   “爷爷——爷爷——”女子脸上都是泪,她不停的对这地上的人哭喊,然而壮汉们毫不怜香惜玉,反而神色凶狠。   地上的老头衣衫上满是补丁,看似生活颇为穷苦。老头被壮汉踹倒在地,他无力的喊着女孩儿的名字:“蔓蔓……蔓蔓……”   梁冬儿平生最恨欺凌弱小之人,但她更不解的是这群人为什么都在看热闹,却没一个人帮助。她拍了拍最前头的中年人,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老孙家的孙女又被咱郡丞看上啦!”   “怎么没人去帮帮她?”梁冬儿疑惑而又有些生气。   那人闻言转过头来打量着梁冬儿,像打量怪物一样,还语带嘲讽:“兄弟,外地的吧?这几年郡守糟蹋的良家妇女多了,谁敢管?”   “光天化日强抢民女,没有王法了吗?”梁冬儿眼睛已经泛出了寒光。   “噗呲——王法……哈哈,兄弟,王法是啥东西?”男子噗呲一笑,颇带嘲讽和悲哀,男子深深的打量梁冬儿一眼,转身走了。   众人见没啥好看的了,也都转身走了,只留下梁冬儿看着那女子被抓进了一个房屋。   梁冬儿也跟着嘲讽一笑,向前走去。她听见老头伏在地下哭泣,她看见老头苍老的手狠狠的抓住土地,仿佛抓住了她的心。   “救救我的蔓蔓吧……求求你们救救她吧……”老头的泪水混合着泥土,他像是渴望那些人救救他,但声音却那样微弱,绝望。梁冬儿蹲下身子,才听了个真切。   “大爷,你知道你孙女被抓哪里去了吗?”   “救救我的蔓蔓吧……求求你们了……”老头依旧无神的喃喃。   “大爷!”梁冬儿晃了晃老头,老头才回了神。   “小伙子,你是来帮我的吗?”老头看着梁冬儿,但是梁冬儿并没有从老头儿的眼睛中读出希望和喜悦。   “对,我会帮你救你的孙女,但是大爷你先起来吧!”梁冬儿架着老头的胳膊,要扶起他。   “啊……对,要起来……要起来……”老头双手撑着地,在梁冬儿的帮助下一点一点的爬起来。   梁冬儿扶着老头,四处看了看,见前面不远处有一家门房特别大气,家门前两个石狮子端的是威风凌凌。梁冬儿扶着老头向那家人家走去,她让老头坐在了那家门前的石台上。   老头似乎还没有从打击中恢复过来,老泪纵横:“我可怜的蔓蔓……”   “大爷,这郡丞到底什么人。”   “狗官!”老头听见郡丞二字,气的双手打颤。   “没人管吗?”   “管?谁管?他舅舅是丞相,这方圆百里大大小小的郡县哪个不是他的人?给他一百万两白银,你就能当县令。一千万能当个郡守,欺压老百姓的狗东西!”老头恨的牙痒。   “买官!”梁冬儿心下一惊,郡丞这官可不小了,连这都能卖卖,那她身边,她朝堂之上究竟是些什么人。丞相……忽然她内心生出一种不祥之感,她必须要尽快回京城了。   “年轻人,我看你衣着不像普通人,你定是有钱人,你能不能帮我,救救我孙女,我给您做牛做马都成啊!”老头说着就要跪在地上了。   梁冬儿连忙扶起老头,心中一计:“大爷,不瞒您说,我也是当官的。”   “什么?”老头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随后,老头脸色通红,脸上说不清那是什么表情,只听他咬着牙道:“你们这些当官的都一样,官官相护,我真恨不得吃你们的肉,喝你们的血。”   梁冬儿闻言,心中咯噔一下。她忙道:“老人,您先听我说。”   “说什么?”老头准备走人。   梁冬儿适时道:“我是皇上密派的。”   “呵,皇上?天下乌鸦一般黑。”老头更加鄙夷的看着梁冬儿,但是脚步却停了下来。   “皇上派我来下查各地民情和官员,你放心,皇上会为你们做主。”   “做主?这些年,他剥削我们压榨我们还少吗?做主?你别说那没用的了,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   “老大爷,你不信我也没有办法,但你孙女,我肯定帮你救出来,这个郡丞,我会上报,皇上会帮你们收拾的。”梁冬儿认真道。   “我不懂,也不知道什么大话,如果你能救我孙女,我不会忘你的恩情,就算这辈子还不了,我下辈子也会给你当牛做马的还!”   “好。你回家去吧,今晚上你就会见到你的孙女了。”梁冬儿微微一笑。   老孙头深深的看了一眼梁冬儿,坚定的转身离去。   而临走时的那抹眼神却告诉了梁冬儿,他相信她,于是她告诉自己,她必须救人。   她不知道,从现在开始她才刚刚掀开乾元王朝腐朽的一角,这个江山已经到了风雨飘摇的地步。   她将从今天这一件事情开始,挖开她的江山下血淋淋的一块儿,那就是吏治,腐败的吏治,错综复杂的官员体系,但江山不仅仅有吏治,还有民生等等的问题。黄河等不及了,灾民等不及了,内忧来了,外患还远吗?   梁冬儿向城内最大的酒楼走去,时至正午了,既然郡丞那么有钱,她何不带着自己人去吃一顿呢?   然而,等到见到众人时,梁冬儿突然转变了念头,她让小桌子保护好良汜和藏笙,他只带着马齐林去就够了。   人多了反而拖累,再说,他要去办公事,带着两个美人也不方便。   郡丞的家很好找,雷城最豪华的最气派的便是了。果然有什么主子就有什么下属,这郡丞明目张胆的奢侈,多半也是有丞相在护佑吧。   梁冬儿只觉自己脑海中遗漏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东西,但细细去找寻吧,却毫无头绪。   梁冬儿站在那气派的府邸不禁感叹,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啊。   “齐林,去敲门吧!”   马齐林手中拿了一柄长剑,整个人也多了一些凌厉,果然是宫廷禁卫军的气派。   门上的铜环简单的撞击出沉闷的声音,不一会儿,里面就传来一声不耐的声音:“谁啊!”   梁冬儿微微一笑,看了看马齐林,马齐林也会意的点头。   大门缓缓打开,管家露头看了看两人,见二人穿着不凡,原本声音中的那丝不耐烦淡了很多。   “二位有什么事吗?”   “我家老爷想找郡丞大人商量一些事情,还望您通报一下。”马齐林从腰间掏出一锭金灿灿的元宝塞到管家的手里。   那管家登时眼睛一亮,笑眯眯的收下,颇有深意的说:“好说好说,我去向我家大人传个消息。”   梁冬儿全程都是微笑的,但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在隐忍情绪。   管家的效率很高,没多大会儿就回来了,而这次朱门大开,梁冬儿率先进去,马齐林随后,然而马齐林两脚刚迈进去,管家就拦住了,他面带尴尬的说:“公子,咱们郡丞府有规矩,不让外人带兵器进府。”   “我兄弟练武之人,带剑带习惯了的,并没有冒犯的意思,还望大人通融一二啊。”梁冬儿心中冷笑,脸上却笑的和善,她又递过去一锭金元宝,这下管家脸上简直是笑开了花。   “好说好说,我会替二位公子向大人说明缘由的。那二位就跟我来吧。”   不知道是管家故意炫耀郡丞府还是什么,总之,梁冬儿跟着穿花绕林,简直乱花了眼睛。   这……当时大观园的真实写照吧!她不得不感叹这郡丞的腐败,府内有山有水,但更让她警戒的是,时不时会有一两道冷冷的目光扫在她身上,引来她的不快。   好一个郡丞府,戒备够森严。   一路上,管家不是介绍这花从哪国移植来,就是介绍这石头多么珍贵。梁冬儿长了见识的同时,心里也越来越凉。   然而,当她看到府内花园中心空地处,摇椅上悠哉悠哉的躺着的中年发福男子时,她更是冷笑起来。   “郡丞,好悠闲啊!”      ☆、第19章 不妙的一天   管家一听,脸色突变,他连忙向梁冬儿使眼色,但梁冬儿状若未见,径直朝着那人走去,马齐林在右后方紧跟着。   那郡丞姓木名厉,木厉淡定的看着梁冬儿在她面前坐下,摸了摸摇椅的把手,眼睛瞥了一眼梁冬儿:“所求何事?”   梁冬儿微微一笑,向马齐林一点头,马齐林从怀中掏出一打银票。放在木厉身旁的石凳上,竟是五千万两银票。   “不知比郡丞高一些的官位买不买得,这里是订金,事成后,另一半再奉上如何?”   木厉打眼一看,神色一动,但是很快的又恢复了原本的淡然之色。   “不知道阁下这是什么意思。”   “明人不说暗话,我想我的来意郡丞心知肚明。”   “哦?阁下说笑了,买卖官员可是犯法的,我身为父母官,又怎能……”   “齐林……”梁冬儿笑着挥手,马齐林又从怀中掏出五千万两银票。“郡丞,你看如何?”   木厉眼中精光一闪,坐起身来起身,脸上神情有些暧昧。   “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在下梁昭。”他笑,梁冬儿也笑。   “梁昭……似梁兄这般财大气粗之人必是赫赫有名之人吧,不知梁兄何处发财啊。”木厉像管家使了个眼色,管家心领神会的退下。   “梁某谈何发财,不过是些小生意罢了。”   “哦,梁兄谦虚了,既然兄弟不喜欢暗话,我也打开天窗,梁兄既想高兄弟一头也不是不行,但是你也知道,上边也要打点关系,这……”   “木兄多虑了,事成后,另一半当然送还贵府。”梁冬儿微笑着说,但是,她感觉到院内越来越不妙了。   “好说好说。但是,梁兄需得等上一些时日,毕竟上面也需要时间么。”   “无妨,但是空口无凭,不知大人……”   “呵呵,木兄放心,我木厉不是那不守信用之人。”木厉起身,眼神微微泛处寒意。   梁冬儿皱眉,心道不妙,因为她看见马齐林少有的皱起了眉头,院内杀机四伏,莫非这木厉要杀人夺财?   “既如此,那梁某就在云来酒楼等木兄的好消息了。”   然而梁冬儿没走两步就发现,他们已经被七八个带刀兵卫围了起来。   马齐林赫然拔剑,剑气惊人。   梁冬儿转身冷笑:“不知郡丞何意?”   “梁兄身上钱财太多,木某也是为梁兄好,这钱哪,在郡丞府最安全。”木厉冷笑。   这一会儿,梁冬儿脑海中闪过几百个念头,不知道府内还有多少暗卫,也不知道马齐林能不能护送自己安然出去。   梁冬儿忽然又是一笑,道:“我这里还有一物,不知郡丞敢不敢收。”   木厉闻言傲然一笑,道:“有何不敢,拿来便是。”   梁冬儿向马齐林胸前一看,马齐林略一迟疑,但从怀中掏出子块儿金灿灿的东西,不知何物。   马齐林用内劲扔过去,木厉双眼微眯,右手一接,放在眼前一观。   刹那间,木厉脸色煞白,他蓦然抬头看向梁冬儿,失声:“皇……皇上!”   “木厉,莫非你想弑君?”梁冬儿微微一笑,声音不大不小,但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   木厉本就没有心里准备,他虽然为官不仁,但毕竟身为臣子,对皇上自然而然的感到害怕,纵使他刚刚有一二分的异心,那一句弑君却惊得他腿发软。   木厉噗通跪在地上,颤声道:“卑职………卑职不敢……卑职有眼无珠……不识天龙真颜,恳请皇上恕罪……”   管家一看,也早已面如土色。而那些带到护卫也是面面相觑,他们是木厉的人,直接听命木厉,但是皇上是一国之君,他们跪不跪啊。   梁冬儿冷冷扫过身后众侍卫,冷哼了一声。   “还不跪下!”木厉冷汗直流,朝着那群侍卫大喝。   马齐林面无表情的将长剑入鞘,护在梁冬儿身后。   梁冬儿皱了皱眉头,最后迟疑的走到木厉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木厉颤抖的身体,她声音淡漠:“木厉,你涉嫌买卖官员按我大乾律令,该当何罪?”   “回……回……皇上……该株连九族……”木厉说完就瘫坐在地上。   “木厉,朕此次只是偶然路过此地,便听说郡丞强抢民女,可有此事?”   “卑职不敢……”   “孙蔓蔓,认不认得?”   “皇……皇……上……我……”   “木厉,你所做之事即便株连九族也难以平民愤。但是,木厉,念在你舅舅为大乾做的贡献,朕就给你一次机会,至于该做什么,你应该心里清楚吧。”   “谢皇上不杀之恩。”木厉闻言,目中光芒亮起。   “你好自为之。”梁冬儿转身欲走。   “恭送皇上……”木厉众人没有皇上命令仍不敢起身。   马齐林拿过令牌,跟在梁冬儿身后走出了郡丞府。   出了郡丞府,梁冬儿虽然面色平静,但是内心却是狠狠松了一口气。   “皇上,您不怕他会当场弑君吗?”   “只要我不把他逼得狗急跳墙,没有丞相的命令,他不敢。”   “那就这样放过他吗?”一向淡漠的马齐林竟然很关心这个问题。   梁冬儿微笑,说:“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现在不动他,是怕惊了丞相。”顿了顿,梁冬儿抬头看向天空,而后大步离开。   “齐林,我们要赶快回京了。”怕是要变天了,最后一句话,梁冬儿藏在心里没说。   “好。”   城中最大酒楼,云来楼,天字一号房,小桌子被五花大绑的扔在床上,嘴里塞着一团布头,那脸青一块紫一块,脸上鲜血鼻涕混杂,脸肿的几乎看不见原型。   “呜呜~”小桌子极力瞪大眼睛,看着进门的梁冬儿。   马齐林快步过去,摘下布头,梁冬儿心中一沉。   “皇上——奴才该死……良贵妃和藏姑娘被一伙人抢走拉。”小桌子害怕的大哭。   屋漏偏逢连夜雨,梁冬儿偏头看向窗外,神色晦暗莫名。      ☆、第20章 选择   雷城下起了雨,乌云密布在整个天际,豪华的云来楼顶层,天字一号房的窗口处,一抹黑色的身影伫立不动,深邃的目光紧紧的望着被雨水冲刷的古城,正是梁冬儿。   街道上几乎没什么人了,雨势渐大,在这个本应卧床歇息的好日子里,梁冬儿心头却像压了厚厚的层云,让她眉头紧锁。   昨日晚上,梁冬儿正愁眉不展之时,却不想,耳边突的一阵凉风而起,一只箭矢就飞进来,刚好钉在床上,惊得梁冬儿脊背一凉,和死神擦肩的感觉莫过于此了吧。   但想是射箭人不是以杀人为目的,因为,箭矢头部还带了一个卷筒,里面是轻盈的蚕丝绢,而绢上的寥寥数语却如泰山之重将梁冬儿重重地压下。   “赵梁吾君,又见面了,小小见面礼,可还欢喜?”   见面礼……还是下马威……良汜的消失是这人所为?   此人莫非和赵梁结过仇?可是,纵使梁冬儿想破天,她则不会想起什么蛛丝马迹,因为赵梁留给她的都是些零零散散的记忆,几乎无关紧要,她总觉得自己漏了什么,总觉得自己的脑海中缺失了一块极为重要的信息,但是她想的头疼欲裂也想不出什么。   据昨天二人被劫,过去整整一天了,木厉也调动自己治下的所有人力进行搜捕,然而,如若石沉大海,信息全无。   眼下的事情让她犯了难,局势迫在眉睫,国不可一日无主,而他不能够再耽搁了。   一夜未眠的梁冬儿此刻眼睛布满了血丝,他的手紧紧的抓住窗户的木栏,青筋突起。突然一抹狠厉和沉痛之色从眼中闪过。   “木厉!”   “卑职在。”吱呀一声,木厉诚惶诚恐的推门便跪。   “人在你这丢的,你就算掘地三尺也得给我找出来,给你三日期限,否则提头来见。”   “皇……皇上……三日……这……”木厉脸色惨白,雷城这么大,找人何其难。   “有问题吗?你别忘了,你身上背的罪名……”梁冬儿目光变冷。   “卑职领命!”木厉不敢多言。   “齐林,备马,回京!”梁冬儿一颗也不耽误,大踏步的就走。   “啊,皇上,还下着大雨呢!”小桌子惊道。   “是啊,皇上,等雨停了再走也不迟啊!”木厉过来想谄媚关心一下皇上,却被皇上一句“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郡丞。”给封了嘴。   “皇上,龙体要紧啊,您……”小桌子焦急的跟着一路小跑。   雨势不减,木厉命令手下牵来三匹良驹,梁冬儿二话不说踩蹬上马,那动作熟悉的让梁冬儿自己都感到惊讶,就是马齐林眉毛也不经意的挑了几下。   小桌子本想劝梁冬儿坐马车,但一对上梁冬儿淡漠的眼神,当时也是二话没说,将包裹往背后一甩,也骑上了马。   梁冬儿深深的看了一眼木厉,而后一声清喝,猛加马肚,闪电一样的冲了出去。   哒哒哒……快马加鞭,马蹄溅起泥泞。三人冒着雨,向京城奔去。   而雷城云来楼,木厉见三人远去,一改谦恭态度,朝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冷冷一笑。   梁冬儿一路无话,只是越靠近京都内心不安的感觉就越大,她相信自己的第六感,但她不能感知到底什么事情让她不安,是以一路上她都没说话,只是策马奔驰,雨水早已湿透衣衫。   如此狂奔了不知多少时辰,雨也停了,夜也深了。   梁冬儿看着小桌子面色蜡黄,心中不由得有些愧疚,自己一意孤行却要别人陪着受罪。正好不远处有个破庙,她微微叹了一口气,说:“我们就在这将就着歇息一晚吧。”   天气潮湿,连生火都难,要不是这破庙角落还有堆柴火,今晚他们绝对不好过了,最后在小桌子被呛的鼻涕眼泪直流才终于点着了柴火,梁冬儿身上的衣服贴着身体,湿漉漉的着实难受,没有办法,他狠心咬牙,脱了外袍,搭在火旁烘干衣服的水分,三人来回折腾到大半夜,才堪堪将衣服弄干,天都蒙蒙亮了,梁冬儿才躺下睡了个觉。   梁冬儿醒来的时候头有些沉,身上有些无力,刚站起来的时候头一阵眩晕,差点跌倒在地,要不是马齐林手疾眼快,他一头扎进尚冒着火星的木堆里不得毁容啊。   这么一下,一激灵,头脑也清晰起来。   梁冬儿瞅了瞅马齐林和小桌子都没有什么不适,登时败给了自己身体的抵抗力。小桌子也只是担忧的看着,他知道现在劝皇上也无济于事。   “我们走。”梁冬儿再一次上马。正在此时,“小心!”马齐林反应快,在瞬间将梁冬儿撞倒在地。   梁冬儿还未反应过来什么事,只觉胸口被狠狠一撞,撞了个半死。   “唰!”一柄飞矢楔进破庙门框中。马齐林驾马欲追,被梁冬儿拦了下来。看着远处一个驾马远去的身影,梁冬儿眉头又皱了起来。   他是谁?   “皇上……”小桌子一开始吓个不轻,但他快速让自己沉静下来,然后跑到庙门将箭拔了下来递给梁冬儿。   箭矢头部,白布条,两列字体。   左列:江山霸王路   右列:美人隐梦泽   梁冬儿喃喃的念着这两句话,江山霸王路,美人隐梦泽……什么意思,江山,美人?   莫非有何深意?霸王路,是地名?还是仅仅是个寓意?梦泽?莫非是个地名?   “齐林,你知道霸王路吗?”梁冬儿坐在石头上,皱眉思考。   “霸王就是咱们面前那条路啊,直通京城。”马齐林指着靠近她们的那条向北延伸的大道,如是说着。   “那梦泽?”   “梦泽是个地名,那条路通往梦泽,不过很远。”马齐林指着另外一条向北延伸的道路,解释道:“而且走那条路的话,越走离京城越远。”   “梦泽距京城多少脚程?那是什么地方?”梁冬儿握着箭杆的手隐隐发力。   “七天七夜吧,梦泽是我们大乾和北夏国交界处,很美的地方,是个世外桃源。”马齐林说起梦泽的时候眼中泛着柔柔的光。   “咔嚓!”箭杆断,鲜血流。   “皇上!”小桌子惊呼,连忙从衣服上撕下一块干净白布,替他包扎。   而梁冬儿此刻陷入了沉默,很明显,他们的踪迹被人发现并一路跟踪,而他们并不知道对方。   而对方随时可以击杀他们,但他们很明显不想轻易杀掉他们,而是在暗处给自己压力,像是猫玩耗子一般,她陷入一种黑暗迷茫的境地,她不知道危险在哪里,可是又深知处处有危险。   京城,未必安全,梦泽也未必没有埋伏。而重要的是,那人在逼梁冬儿做选择,她似乎能想象处暗处那人得意的笑容。   一个是,江山,一个是美人。   她如果进京,良汜她们会怎样?她们会等到她的救援吗?还是她永远不会再见良汜?   可是,那人为什么知道良汜在她心中的地位,况且她才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没多少天………   宫中有眼线!可是那人有为什么知道她们一路的去向,甚至酒楼的房间他们也清楚,而那时候,只有小桌子和她俩在一起……   梁冬儿愣了一愣……她转过头看了一眼那张清秀而年轻的脸,却正好对上小桌子担忧的眼神,顿时,一阵愧疚丝丝升起。梁冬儿别过头,看向尚有些阴沉的天。   如果她去梦泽,这个国家会怎样,谁来做皇帝?毕竟,她用了赵梁的身体,她……梦泽,世外桃源……   她,该何去何从……      ☆、第21章 宫变   然而,京城皇都内,此刻已是翻天覆地之变,积蓄了不知多少年的实力全都浮出水面。   皇宫大殿的龙椅之上此刻坐着一个面容和赵梁二分相似的年轻人。此人较之赵梁更为削瘦,浑身上下少了王者之气,多了几分邪气,男子二十八岁,较之赵梁年轻了许多,只见他身穿玄黑色绣金龙纹朝服,头戴串珠冠冕,头稍稍动下,便玲珑作响。   男子嘴角勾勒出邪魅的弧度,狭长的丹凤眼下一颗略微有些泛着淡紫色氤氲的眼眸流转异光。   朝堂之上,黑色的大理石地面映耀着肃穆冷凝的光彩。朝堂右下百官首位第一人,郭元朗躬身执笏,面容恭敬。   而在大厅内,有不少于二十多位百官狼狈的跪在地上,身后身穿银甲的禁卫军亮着手中冷冷的剑刃,全数压向跪在地上的众位官员。   在众多官员中,仅有一位不是以跪着的姿势面对龙椅上的人,只见那人面容苍老,黑白相间的束发被人削落许多,那些苍老的头发凌乱的贴附在满是皱纹的脸上,老人愤恨的看着前方,气的浑身颤抖,右手指着郭元朗,不可思议的看着他,破口骂道:“窃国老狗!”   郭元朗眼帘抬都没抬,便淡淡的说道:“左尘,你我同朝为臣这么些年了,我也劝劝你,识时务者为俊杰。”   “就算你活腻歪了,也为你身后的人想想吧!”郭元朗停了停,继而说着。   “赵沉丞,你别妄想那皇位了,你的命压不住。”左尘冷冷一笑,不屑的对皇位之上的人冷嘲热讽。   本来脸色好好的赵沉丞,听到左尘这句话,笑容蓦然消失,但是由于冠冕遮住了表情,是以没人知道他神情的变化,只是身旁的太监感受到了那冰冷的气压。   先是一声轻笑,而后珠翠碰撞的声音后,赵沉丞轻轻开口:“左丞,当年的太子可是我父亲,是赵焦抢了我爹的皇位,而如今,我不过是从他儿子手中拿回本就属于我们的东西而已。”   “□□皇帝当初遗诏便是指定先皇登基,何来抢字?你爹身为太子荒淫无度,不思进取,怎能执掌一国大事,若不是先皇念着兄弟情义,你以为你还能活着去承袭你爹的川江王,享沃野万里吗?”左尘凌威不惧,依旧冷声不屑。   “十年磨一剑,今日试锋芒,左尘,你还看不出来吗?如今这皇宫里的可都是我的人,哈哈,你所尊敬的那个皇帝恐怕早已弃国而去逃往美人乡啦!哈哈!”赵沉丞哈哈大笑,笑声回荡在整个宫城,遍观宫内乾元殿前大广场上,横陈的尸体颜色各异,血流漂杵……   两列银甲的宫廷禁卫军巍然屹立,每个人的脸上、银甲上都蜿蜒着鲜红的血液,那是别人的血,是宫廷中保皇派的血,是宫女太监的血,也是旧王朝的血……   当赵沉丞笑声落下,犹如地狱阎罗的森冷声音复又响起:“虎贲中郎将何迟听令!”   “末将在!”   “堂下二十余名官员,有改者,留,不改者,杀!”   “滚开,老子有脚。”左尘挣扎起身,清瘦的身影先他人而出,如同上朝之时引领百官入朝时一般的意气风发。   左尘的布鞋踩踏在地上尚未干涸的血迹上,身后二十余名官员尽皆如此。众人面色从容,甚至有人依旧谈笑风生。   “我王亮只忠吾皇,不跪逆贼,老丞相,我先走一步啦!”一个小老头哈哈的抚须一笑,朝着左尘抱了抱拳,而后猝然转身,抽出身旁护卫的剑刃,横向抹脖,鲜血向烟花一样绽放。   “好好。”左尘回拳,笑道。   “老丞相,你是三朝元老,老资格啦,你送完同僚最后走吧!”一个年轻的书生微微一笑,同样迈步而出捡起那柄沾染了王亮老臣的鲜血的剑,向胸窝刺去。   “好哇,后生可畏啊。”左尘笑的眼睛泛红,抱拳向义士。   “不能辅佐我皇治理天下,让乱臣贼子钻了空子,无脸见先皇呦,唉……老丞相,黄泉路上见了。”又一人朝向王朝祭坛的方向倒去。   “吾皇何在啊——”一声悲戚的呼唤落下,又一身影不甘的溅起血花。   ………   “杀!”宫内传来怒喝,赵沉丞不允许这些人在此大表对赵梁的忠心。   一声令下,血溅碧天。当所有人都倒下,左丞仿佛又老了几岁,但丞相就是丞相,何况又是三朝元老,气势还是在的,他微微挺直了身躯,面向东方,因为那里是赵家先祖皇帝的祭坛。   “当年我随□□皇帝南攘蛮夷,北却匈奴,东灭倭贼,西平西域,才打下这四千万里河山,若得明君在,何至国贼起,天下,乱矣。”左尘负手东望,慨然泪下。   左尘右手提起衣袍下摆,许久不跪得膝盖此刻碰触地面,发出沉闷的声音。   “臣,有负君上……”苍老的头发被风凌乱,昂扬的身板僵立,所有看见这一幕场景的人全都沉默了,那些跪在乾元店黑色大理石地板上的叛朝官员甚至羞愧的低下头去。   而在龙椅上的赵沉丞,则是脸色铁青,桌子下的双手紧紧握成拳头。   凭什么?这本来就是我家的江山,赵梁这个昏君暴君有什么资格坐在这里?我才是正主!这本来就是我的位置!   狭长的丹凤眼危险的眯起,他冷哼一声,继而说:“明日举行登基大典,众卿以为如何。”   “善!”郭元朗垂眉拱手。   身后百官跟着答应,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大家都想,反正都是赵家人,谁当皇帝有什区别,他们不像那些从容自刎的人那样,他们只要一家老小活着就好。   自古时间多的是红尘凡人,真正用铁肩担当道义的人能有几个,这一朝堂之上不过二十多个“迂腐”士人,死于心中道义……   可惜,一朝天子一朝臣。   此时,赵沉丞心中才觉舒畅,为了避免夜长梦多,他得开始收网了。   冠冕珠帘后微微的淡紫色光一闪而没,他笑起来,这一天,他等了太久了,他不会再丢掉了,杀了那么多人,踏着尸山走来的他比那人更适合做皇帝。   他才有资格做皇帝,谁让赵梁那厮当个昏君丢了自己的江山,赵沉丞如是嘲笑。   是他的,全都是他的。   而如今,他要去后宫看看那堂哥不惜离宫求鬼王藏也要救的美人儿。想到这里,他嘴角的笑容才柔和了许多。   她是他见过的最漂亮的人,却听闻赵梁放置后宫不理不问那么多年,真是让他愤怒。   “白痴!”赵沉丞笑着骂道。   ☆、第22章 业余的强盗   因为入夏,路旁的树木林叶葱葱茏茏,梁冬儿三人坐在路旁的大树下休息,梁冬儿卖掉了豪华马车,三人一人一骑,朝着梦泽的方向行去。   通往梦泽的路上,梁冬儿突然看见很多流民,甚至许许多多的山坡上强盗横行。   这不,眼前浩荡的队伍,向南缓慢行走,老老少少的全都面黄肌瘦,衣衫破烂。   “老丈,你们这是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啊……”梁冬儿站起身,抓住身前过路的狼狈老汉。   老汉浑浊的双眼瞥了眼梁冬儿,眉头尽是疲惫:“唉,我们从北边各郡县来的,有的是逃离天灾,有的是逃离战乱,到南方,找个生存的地儿……”   “战乱?怎么要打仗了吗?”梁冬儿惊呼。   “你不知道?新皇登基,藩王们各自划界自立,互相吞并,唉,都打起来了,苦喽,这一路上死了不知多少人了。”老头向后忘了忘身后浩荡的队伍,无奈摇头。   梁冬儿怔立当地,新皇登基?何时的事,怎的一点苗头也无?突然,她的头也开始疼起来,灵魂深处那一块儿缺憾怎么都补不过来,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最重要的记忆没有了!   好大一会儿,梁冬儿才在小桌子担忧的目光中回过神来,她皱了皱眉,传国玉玺在她这里,那人即便登基也是名不正言不顺。想到这里她突然松了口气,但是忽然,她又想起前世学过的历史,春秋战国时期的诸侯争霸,东汉末年的三国并立,唐末五代十国……   难道社会矛盾加剧,制度落后,社会国家已经到了一个转型时期了?   梁冬儿心事重重的望向脚下一直向北延伸的道路。   “梦泽……与北夏交界……”梁冬儿叹息着摇了摇头,她来到这个世界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接连发生了这么多事情,让她有些措手不及,甚至她还来不及过把皇帝瘾,江山就已经易主,说不定人家谋划了多少年,那朝堂恐怕早就变成了别人的家堂,只是自己不知道而已。   就连这个国家,她也几乎不了解,她甚至没有看过关于这个国土的地图,历史。   她,一无所知,一无所有。   而如今的庙堂之上的那人,无所不知,无所不有。   她拿什么去拼?她甚至不知道她现在的行踪那人知道不知道,别人知道她的一切,她却不知道别人的一星半点。   有时候她会有些挫败,她想,如果是这样的结果,那她为什么要来这个世界。如果是天意,难道是让她看着自己无能的丧失国家?   怎么可能那么滑稽,她怎么会那么巧的穿越到人家身上。   总不会是让她拯救这个国家吧。可惜,她还没有自不量力到如此地步,历史的趋势难以阻挡,她还没有自以为到只要振臂高挥,那些人就会回过头来拥护她。谁都有野心,谁都想当皇帝。   别人凭什么拥戴她?何况她曾是昏君不是吗?所有人都这样认为,老百姓失望,官员不忠。   可是……天下四分五裂……百姓流离失所,她即便不是赵梁,她也撇不清责任吧。   看着浩荡的人群,她忽而叹息,泪水紧紧锁在眼眶。   马齐林见状,心中一怔,脸色凝重起来,他也看向远方烈日下衣衫褴褛的百姓。这几日与梁冬儿相处下来,他发现,皇上似乎没有传言中那样昏庸啊。   “齐林,小桌子……你们走吧……”梁冬儿微笑的看着两人,从车中拿过包裹,递给二人,那是他们的盘缠。   “皇上……我不走。”小桌子咬着嘴唇,他能去哪里?回宫?不可能,回老家?那还不如去死。   “你们也听见了,跟着我很危险的。”   “皇上,小桌子这辈子就跟着您,您去哪,我去哪。”小桌子清秀的脸庞目光清澈而坚定。   梁冬儿心中一暖,随后看向马齐林,马齐林也摇了摇头。   “好!那我们走!”梁冬儿翻身上马,笑看二人。   马齐林神色迟疑,他皱着眉头看向梁冬儿。   “怎么了?”梁冬儿问。   “没……没事……”马齐林神色恢复冷漠,恭敬回答。   “喂,你最近不对劲儿啊。”梁冬儿驱马在前的时候,小桌子悄悄靠近齐林问道。   马齐林闻言脸色蓦然一红,但神情依旧冷冷淡淡,没有答话。知道他性格的小桌子也是撇了撇嘴,没有多问。   夕阳渐落天际,三人的影子被拉的很长。转过大路后,又忽遇两座土山,土山之间刚好一条宽约三辆马车并行的道路延伸开来,土山上林木葱茏。   三人刚行至山脚,忽的,只听一声大喝,三人眼前的林中,腾的跳出一个大汉,大汉手持巨斧,身长八尺,豹头环眼,燕颔虎须,其声若巨雷,势如奔马。   “呔,前面的人,想要活命的留下钱来,爷爷会放你一马的!”大汉虎眼圆瞪,气势冲冲的望向三人。   梁冬儿先是一愣,而后哈哈一笑。   马齐林刚要驱马向前,被梁冬儿拦住。   大汉本是乡下农夫,眼看世道大乱,朝廷征军,他也踊跃报名,哪知军队那么黑暗,一怒之下,他逃出军队,带着老母亲一路逃亡至此,哪知道母亲大病一场,为了给母亲看病,身上钱是花了个干干净净。   他都饿了两三天了,眼看再不整点钱就要饿死在此,无奈之下才干起了这强盗的行径。   谁知第一手买卖还没开始,对面的人就大笑起来,弄的他竟不知所措,难道自己气势不够?   “哎,你笑啥?”大汉双手抓住斧子的防备姿势不变。   梁冬儿翻身下马,走过来。   “第一次抢劫?”梁冬儿笑问。   “干啥?”大汉戒备的后退了一步。   “你那样说不对。”梁冬儿站住脚。   “那该咋说?”大汉怀疑的看了眼梁冬儿,心想,说的好像你会似的。   “呔,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梁冬儿浑厚的声音陡然一喝,惊得眼前大汉一哆嗦。   “呀,你咋说的这么好听,这么像那回事哎!”大汉回过神,崇拜的看向梁冬儿。   “爷爷我以前就是干这的。”梁冬儿哈哈一笑,逗了逗大汉,她觉得大汉太好玩了,哪有强盗的眼睛这么实在的。   “哎呀,乖乖,踢着铁板啦!”大汉脖子一缩,脚跟一转,这就要跑。   还没等大汉跑出两米远,马齐林飞身而上,长剑出鞘,冰冷的剑刃已经搭在了大汉脖子上。   “你们这是欺负人!”大汉颤颤的回答。   梁冬儿笑着过去,看着大汉懊悔的脸就想大笑。   “俺都没杀你,你却来杀俺,你这是恩将仇报!”大汉愤愤道。   “谁让你不杀我们啦!”梁冬儿笑问。   “你是当官的,杀了你又不知道多少人逮俺。”大汉苦着脸回答。   “你怎么知道我是当官的?”梁冬儿突然好奇道。   “你看你穿的衣服,不是有钱人,都是贵人,但这个哥哥武功怎高,肯定是只有当官的才能带的保镖。”大汉一副你当我是白痴啊的表情。   梁冬儿心中一乐,嗨,人粗心不粗。   “为啥当强盗?”梁冬儿严肃起来。   “俺快饿死啦,俺娘也病着,等着俺拿钱治病那。”大汉挺直了脖子。   梁冬儿沉默了片刻,让马齐林收回剑,她招手让小桌子过来,从行囊里拿出一枚金元宝,给了大汉。   “皇上!咱们也没钱啦!”小桌子伸手拦到。   大汉闻言一愣,他不可思议的看向梁冬儿。   梁冬儿把金子放在大汉手中:“好好过日子去,别做强盗啦。”   小桌子惊觉自己失了口,忽的右手捂住嘴巴,脸色煞白。   大汉愣在当地,呆呆的看着手里的金元宝。   梁冬儿转身离开,黑色的衣摆在夕阳下显得肃穆异常。   小桌子见梁冬儿没有怪罪,这才小心翼翼的跑着跟了上去。   马齐林深深的看了一眼大汉也翻身上马。众人正要离去,互听大汉又说:“皇上,请您带上小民吧!”      ☆、第23章 逝己   众人回头,才见大汉单膝跪地,眼神坚定的望着梁冬儿,梁冬儿不解的看向大汉,问他:“你知我是皇上,那你可知我是哪个皇上?”   “世上只有两个皇上,一个是现在在皇宫里的,一个是应该在皇宫里的。”大汉也严肃起来。   “那你觉得我是哪个?”梁冬儿勒住马,看向大汉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   “您是应该在皇宫的皇上。”大汉抱拳,又说:“如果我是您我一定会杀回去。”   梁冬儿突然下马,拔出马背上的剑,一步步的走向大汉。   “你若是奸细又该如何?”梁冬儿冷冷一笑,长剑轻飘飘的落在大汉肩膀。   “我……我也不知道……”大汉不知道梁冬儿竟然抛出这么个问题。   “为什么跟着我?”   “跟着您或许能拼个前途。”大汉老实的回答。   “你既然知道我是哪个皇上,你也知道我是昏君喽。”梁冬儿笑眯眯的问道。   “我不知道您是不是昏君,就冲您刚刚给了我救命的钱,您先是我救命的恩人,然后才是皇上。”   “哦?是吗?你怎么分辨的我是哪个皇上?”梁冬儿手中的剑还是没有收回,她不放心,这个大汉心太细了。   “我不知道原来的皇上还活着,可是刚刚那人喊您皇上,就知道,您绝对不是新皇,因为新皇刚刚举行了登基大典,大赦天下,哪有新皇四处游荡的。”   “他怎么告知天下的……”梁冬儿收回剑刃,藏于背后,眼神遥望东南。   “是您……退位让贤的……还有圣旨……”大汉抬头看向梁冬儿,心中有些忐忑。   “哦,怪不得。”梁冬儿点了点头,忽然她心中一笑,她想,那又如何?就算那人做了皇帝,夺了皇位,他接过的江山还不是四分五裂的。   “你起来吧,别跟着我,跟着我没有安稳日子过。”梁冬儿自嘲。   起码那皇位上的人不会放过自己,要想当皇帝,没传国玉玺怎么行?   “回去照顾老母亲吧,你若有心,我们以后还会再见。”梁冬儿拍了拍大汉的肩膀,大汉犹豫许久,终是妥协。   告别大汉,三人朝北绝尘而去,大汉捧着手中的金元宝,愣了许久许久,终于在夕阳渐落天际时转身离开。   而梁冬儿也不会知道,今时遇见的大汉会在日后成为她夺取江山的一员猛将。   夜风温热,梁冬儿已经进入了通往梦泽路上的第一个小城,他们没有进城,而是去了城郊外的村户人家借宿。   梁冬儿回想白日的情景,心中有些烦乱。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她披衣来到院外。   朗月高悬,映照着世界有些明亮。也照亮了梁冬儿心里隐晦的不为人知的角落。   她缓步院子中间,黑发披散。回想起白日大汉的话,内心其实是惶恐的。扪心自问,她难道想不到其中关键?   还是她人性中懦弱的一面埋伏在潜意识中迫使她逃避。   良汜和藏笙被掳走的那天自己就开始寻找,纵使那人是神仙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人送到梦泽,如果劫走良汜的人和夺走皇位的人是一伙,那么有两种可能。   一,那人派人劫走良汜,去往梦泽,但是也仅仅是在路上,先他们一步。   二,良汜压根没有被送往梦泽,而是被带进了皇宫。   梁冬儿心中隐隐知道答案,如果是她,她绝对把人带去皇宫,而非送往梦泽,那她为什么还要去梦泽?她知道这是调虎离山之计她为何还要去?   她握掌成拳,她知道她面临什么,她知道她要对抗什么,天下的分裂,历史的大趋势。   那一方玉玺是一国之重,她又问自己,逃能逃往哪里?她既然不服命运,她既然不愿做亡国之君,那她为何还要北行?   那张嫣然动人的小脸浮现脑海,那一声声梁哥哥一遍一遍的冲刷她的心脏。   甚至连藏笙清秀灵动的笑脸此刻也在哀伤的望着她,呼唤着她,她忘不了那日离开东江山时不经意的回头,藏夜瞬间白头,连桃花都枯,那人耗尽所有的生命只为了给了藏笙自由,哪怕换不会一个回眸。   他是巫师,比自己更洞悉命运,但是最依附命运,轻易向它低头的却是自己,不是吗?她是转世的人,对冥冥中的神秘更加畏惧。   从胸中沉沉的吐出一口压抑了许久的气息,梁冬儿只觉脸颊温热,两行泪从双颊滚落。   她走出篱笆门,屈起双膝。她只有在这个无人的夜晚才敢暴露自己残破而懦弱的灵魂,她无声的哭,却也只是留下两行泪后便把悲伤压住。   若哭得狠了,明天眼睛就会肿了,所以她不敢哭,只能压抑住那种彷徨无助深知对自己的指责批判。   “我想家,我想回去……”闷闷低语,她只能说给风听,连月亮都不能知道她的心事。   她突然狠了狠心,目光犀利的看向自己的手掌,掌心的纹路神秘而驳杂,她捡起地上的尖利石子,右手狠狠的朝着左手手心划入。   “啊……”一声低吼从喉咙里溢出来,一道血红的口子从左手中指根一路延伸到手腕上方。   鲜血滴答滴答的顺着掌纹流出,梁冬儿目光哀恸而又冷漠,她再一次感觉到什么东西被抽离,就像前世那般,她似哽咽似喃喃的对着按向心口的手掌喊道:“梁冬儿……梁冬儿……再见了……再见了……”   她倒在地上,目光没有焦距,涣散迷离,她就是觉得心脏那个地方空空的,和前世一样空空的。   她拍打着那里,一下又一下,手掌疼,心不疼。   她看着黑暗中那个委屈的懦弱的小女生越来越远,越来越远,小女生倔强的任由黑暗淹没也没有动一步。   她无力而又悲伤的看着,她心疼那样的自己,却不得不放弃,她知道从今天开始,她就不是梁冬儿了,穿越时空,也仅仅做了不到一个月的梦就破灭了。   她终于对那个自己放手了……那个懦弱的,卑微而又渴望被疼爱的女孩……   放手了……再也找不到了,那被黑暗吞没的一切都将不复存在。   从此心里多了一座坟,葬着一个最熟悉的陌生人。   那个和今后的征途都无关的挡路人……      ☆、第24章 启程   马齐连和小桌子醒来的时候,梁冬儿穿了一身简单的白色冰绸竹纹广袖长衣,正在院子里喂鸡。   这家农户的老汉在一旁打扫院子,梁冬儿和老汉正聊着天,说些家常话。   看见二人难得的睡个好觉,她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箩筐,对二人说:“准备好了,我们就走吧。”   老汉免不了一番挽留,不过被梁冬儿笑着拒绝。   “此处是我赵家子孙的地盘,此地之主中山王赵靖,是我侄子一辈人物,为人仁义温和,对皇室忠诚,这次各路诸侯并起,他倒没随之谋反,倒也没有归顺赵沉丞。”梁冬儿面色沉静,娓娓道来,晨起之时,他从老汉口中打听到了些许事宜。   走了许久,但见此地不是很受战乱影响,反而有不少灾民分分投奔,想来这赵靖倒颇有些手段。   小桌子认真耐心的听,而马齐林听到赵沉丞三字的时候,神色有些不大自然。   “我们去找赵靖,先安顿下来再说。”梁冬儿执鞭北望,神色安静。   “皇上,咱们不找良贵妃和藏姑娘了吗?”小桌子想了想,还是小心翼翼的问着。   梁冬儿策马回身,看着过来的路途,对着小桌子说:“不用找,等我们带兵去京城接她们。”   “京城?”小桌子年龄虽然不大,但脑袋好歹灵活,转眼间也想了个七七八八,但是疑惑又来了,“她们会不会有危险啊?”小桌子颇为担心。   “哈哈,赵沉丞在抓到我得到玉玺之前是不敢动我的人的。”缰绳拉紧,□□的马儿走来走去。   马齐林沉默不语,梁冬儿似有意似无意的扫过他平静淡漠的面庞,然后勒马回向。   长鞭起,马蹄飞。梁冬儿眸光深邃的望着前方,风吹拂起鬓边的流苏。脸庞已经隐隐的现出了坚毅的弧度,这些日子,倒瘦了不少。   小桌子也扬起鞭子,跟了上去。年轻的脸庞逐渐少了些稚气,也注定他会在今后的日子磨练出独挡一面的能力,而梁冬儿也正是看出了他的潜质,所以将他带在身边培养。   马齐林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跟了上去。   乾清宫,赵沉丞坐在书桌后,冠冕流苏遮住面容,右下方太师椅上坐着郭元朗。房内气氛沉寂,赵沉丞脸色铁青,双眸中若有若无的紫色又浮现出来,而郭元朗则眼观鼻鼻观心,相对来说,郭元朗沉稳多了,姜还是老的辣。   “报——”一名斥候持金令箭火速进宫跪下便报:“西北凉州自立为王,东疆王派的十万大军已过大江,方向,东南京城!”斥候通报完便起身离开。   赵沉丞右手紧紧抓起桌上龙纹桌布,眸子紫色深了一点,显得更为妖异了。   “报——”又一名金令箭使者进来便直接跪报:“豫州、徐州、兖州已独立,湘江王领二十万大军西进,方向,东进京城!”   “报——西南益州公孙胜拥兵自立,率十万大军北上,方向,京城!”   “啪!”赵沉丞怒拍桌子,头上天平冠冕的流苏发出清脆的响声。   “如今就只剩赵靖的幽州,青州了……”赵沉丞坐回椅子,看向郭元朗。   “中州王畿之地还有有兵马五十万。”郭元朗出声提醒。   “老弱残兵,可用不过三十万!”赵沉丞咬牙切齿道。   赵沉丞阴沉着脸走出殿门,阴沉的云层似是在附和他的心情。   许久他才咬着牙道:“这十年的隐忍的结果,我绝不会任他东流。”   “丞相,依你所看,三路兵马可成事否?”   “回皇上,臣看不能。”   赵沉丞闻言沉默了,他心理尽管也这么想,但他还是得做好应对,然而,兵分三路……这个登基礼物实在是……呵呵,赵沉丞气极反笑。   他不仅要明的对付三路,暗地里还得防着赵靖,真真是焦头烂额。   不仅如此,他坐镇的王畿之地——中州东北的部靠近黄河,受黄河泛滥影响,已有多个郡县告急。他刚一登基,裁撤了不少官员,本想打干一场,奈何时势逼人,赵沉丞胸中真是郁闷的吐血,辛辛苦苦,卧薪尝胆抢来的基业竟是这么个破烂摊子,登时便有种破罐子破摔的冲动,但真要说放弃,他又着实不舍,于是,在他心里,赵梁已经被他骂了千万遍。   好在自己苦心经营的荆扬二州在东南支持着自己,那是他的底牌,谁不知道荆扬二州向来兵强马壮。想到此处,赵沉丞欣慰又骄傲的笑起来。   那些曾跟随他的部下们,此刻可以出来建功立业了,也好,趁此机会,将这朝廷的人换上一换。   赵沉丞回身走进书桌。   似笑非笑的看着郭元朗这个六十多岁的老头,他对他是防备的,他父亲当初将郭元朗安排在朝廷作为他们的内应,而当时父亲警告过他,不到生死的关键时刻不准联系郭元朗,是以赵沉丞和他交流不多,甚至父亲死后也没有过多的对他说过郭元朗此人,而只是留给他一句,必要时此人可杀。   仅此而已。   郭元朗从一个无名小官爬到如今三公之位,实力城府都不能小觑,而在当初的棋子中,也只有他到了举足轻重的地位。   如今再说人家是棋子,也不大合适了吧。赵沉丞要倚仗人家的还有很多。   “我欲派兵四方,各个迎击,如何?”   “臣以为,不可。所为谋定而后动,如此分散兵力,不如详加计划,实行各个击破。”   “我欲重新一统天下,需多少年?”   “至少三代人……”   “……”   窗外风云涌动,隐隐有雷电蓄势,大风掀起云海,不日,这大宫之中又是一场大雨……   ☆、第25章 中山王赵靖   梁冬儿三人来到冀州荷水城城门下,刚要入城,却被守卫拦截。   这赵靖原为中山王,王府本在荷水城,有他坐镇,这盘查也颇为严格,其实不仅如此,凡赵靖治下的州郡治安极好,不管哪一城,这盘查都极为严格。   梁冬儿拿出那枚能证明身份的令牌递给守卫,让他交给赵靖。   那守卫接过金色令牌之时,惊得手一抖,差点掉在地上,守卫又看了一眼梁冬儿,交代好岗位,便连忙跑进城内通报了。   梁冬儿三人在城门下的时候,其他的守卫眼睛也没离开过他,这一辈子不一定能见着皇上一面,现在人家近在眼前可要多看看,以后也有了吹嘘的资本。   然而不一会儿,只见一袭蓝色官服的削瘦男子慌忙赶来,身后浩浩荡荡的一队人马,赵梁打眼一看,此人四十左右年纪,面容清叟,唇上两绺极为飘逸的胡须,浑身上下充满了文士的书卷清气。   那人未及跟前,便率人跪倒在地:“臣中山王赵靖叩见圣皇上。”   梁冬儿也快步向前,微微一笑,扶起赵靖。   “不必多礼。”   “臣接驾来迟,还望皇上恕罪。”赵靖的确一脸愧色。   梁冬儿看着这个比自己还大的侄子,心中有些好感,这人很“清”。这是赵靖给她留下的第一印象。   “侄儿说这话就见外了,如今我不过一个失了江山的先皇帝而已。”梁冬儿坦荡的笑着,他的确没有江山了,连兵马也无,不过是个空号,他哪还有什么不可说的。   赵靖闻言,颇为诧异的看了眼梁冬儿,而后拱手低头,惶恐道:“臣怨随皇上讨伐逆贼。”   梁冬儿闻言,心中一块儿大石头终于落地,他没有找错人。然而他没有将内心的波动表现出来,脸上还是一副风轻云淡波澜不惊的样子。   “如此说来,我侄知道那传位圣旨是假的了。”   “赵沉丞的贼心天下人皆知。”赵靖显然有些愤慨,作为臣子,尤其是皇家子孙,做出那篡权夺位之事实在令人发指。   “怪不得,他们都反了。”梁冬儿呵呵一笑。   “赵沉丞违背天道,其心可诛,而且此人杀伐心甚重,其为川江王时便善用酷吏,重商人而贱农民,若赵沉丞为王,实乃江山之大不幸!”   “君命天授,何况他为乱臣贼子,这种人,臣等讨杀还来不及,更别提要臣服此人,皇上,臣愿随皇上诛杀逆贼,还请皇上勿在多虑。”赵靖说着又跪在了地上。   梁冬儿心中颇觉感慨,他伸手再次扶起赵靖,执手而言:“有卿此言,朕心甚慰。”   “皇上,这是臣治下的幽州,青州四十万兵马的虎符。”赵沉丞恭敬的双手递出虎符。   梁冬儿哈哈大笑:“好!”笑着接过半边虎符,留一半在赵靖手中,赵靖见状,又忙道:“皇上还请收回另一虎符,臣非将才,恐负所托。   “那爱卿手下兵马是谁在带领?”梁冬儿疑惑,有四十万兵马的赵靖还拿不起虎符么?   “回皇上,是在下!”从赵靖身后跨出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男子,他一袭黑色劲装,拱手向梁冬儿,恭敬回答。   梁冬儿打量了一眼此人,只见这年轻男子剑眉英挺,鼻梁高直,面容沉静,说话不卑不亢,认真看去,到和赵靖有七分相似。   “皇上,这是犬子赵云。”赵靖语气中有些骄傲。   赵云,梁冬儿听闻此名心中一动,这个名字在三国时期可是个人物啊,他不得不又打量了一眼赵云,黑发简单竖起,身躯挺拔,没有他的老爹那么瘦,比他老爹要高,嘴唇不薄也不厚,脸庞线条硬朗,整个人就犹如一柄长矛立在当下,有将气!   “好好好,少年英雄。”梁冬儿心中颇为高兴,真是天助她也,她就缺这样的人才,不管是将才还是相才,他都需要,这可是她以后跟赵沉丞甚至逐鹿中原的资本。   他走过去,将那一半虎符交在赵云手中,道:“好儿郎,浑身是胆,壮志豪情,扬名四海!”   赵云听见梁冬儿的一番话,平静无波的脸竟有些动容,就连琥珀色的眼眸中也多了些热意。   “爱卿,一会儿拟旨告知天下,川江王矫诏谋逆,处以株连九族之罪,着征伐大将赵云统兵讨伐。”   “皇上,犬子年纪尚小,恐难当大任……”赵靖忙道。   梁冬儿看见赵云眸子里急切的期盼,笑着说:“自古英雄出少年,不小啦!”   “谢皇上,臣领命!”不等赵靖再说,赵云便跪下领命,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这……”赵靖为难的看着赵云英姿焕发的面庞,展现出了一个为人父的担忧。   “雄鹰就要翱翔在蓝天嘛,爱卿不必太担忧啦!”梁冬儿安慰的拍着赵靖的肩膀,又说:“我们该讨论讨论如何讨伐赵沉丞的事才对。”   赵云听见这番话,眼中泛起红色,梁冬儿说出了他的心声,好男儿志在四方,虽说自己帮父亲治理着四十万大军,可是爹爹始终说自己名不正言不顺,如今三方藩王各自独立起兵,惟有父亲按兵不动,自己又没有军权,真真是憋闷的慌。   现在好了,皇上在此,封了自己征伐将军,这下爹爹没得说了吧。   “皇上所言极是,还请皇上移居寒府。”   “哈哈,你这一说,朕倒忘了,好久没吃顿像样的饭了。”梁冬儿洒然一笑。   “府中已备好饭菜,还望皇上不要嫌弃。”   “好,那咱们先好好吃一顿,小桌子,齐林,走,跟着朕去恢复恢复体力,蹭蹭咱中山王家中的饭菜。”梁冬儿对着身后二人说道。      ☆、第26章 白发   赵靖的院子没有想象中那么大而豪华,六进的小院子,只有些简单的花草树木,院子的后方,是个小花园,花园里还有一片开出来的菜园子。   梁冬儿他们简单的吃了饭,见到了赵靖的妻子,能看出,那曾是个大家闺秀样的女子,饶是如此,也依旧风韵犹存。   屋内大屏风上画的便是乾元王朝的地图,十分难得,赵梁站在地图前,看着那两条熟悉的大河,微微有些怔神。但凡伟大文明的诞生,都有伟大河流的孕育,不管是古中国,古印度,还是古巴比伦,古埃及。   前世的黄河曲折浩荡,而这里,这条名为黄河的大河一样浩荡曲折,南边的大江他们叫大江,而非长江,此外,两条大河都发源于乾元王朝和西域交界处的昆吾山,顺流而下,自西向东,大江依次穿过公孙胜的益州,赵沉丞发家的荆州扬州,然后又在南荒流了一小段便东流入海。   北观黄河,自西向东,依次流过东疆王的凉州,穿过中州后,向北拐个弯穿过并州南部,然后又东南下冀州,青州,然后东流入海。   这是两条大河的主干道,其另外延伸的支流就不再细说。   此时梁冬儿的眼睛停在了两个地方,一个是南部和中州接壤的并州,一个是并州西北的勾陈国。   勾陈,梁冬儿似乎隐约想起,以前的赵梁喜欢的女人好像就是嫁给了勾陈国主,至于并州,好像是唯一一个没有王坐镇的州,问过赵靖才知,原来这并州向来是皇后或太子的封地,但是由于赵梁没有孩子,所以,并州现如今是皇后的封地。   梁冬儿心中飞快计算起来,他现在所在的赵靖并未和中州接壤,恐怕这也是赵靖按兵不动的原因。但是,倘若他能够收服并州,那么,下一步,取中州就容易多了。   “现在坐镇中州的是谁?”梁冬儿回身问赵靖,赵靖沉思后,走向前去,沉声道:“是皇后的胞弟苏名,此人的夫人正是丞相的嫡女,郭玉笛。”   梁冬儿听完后,心中一沉,忽然有些事情明朗起来,良汜在宫中中毒,所谓的梦七日从何而来,但是自从离开皇宫,他便没再回去,他也没办法去问皇后,此事查的如何,他甚至不确定这□□是不是皇后所下,所给。   中毒后,看病的太医似乎姓王,叫王木梁……   “王木梁和皇后有什么关系?”梁冬儿眸中精光闪过。   赵靖没想到皇上会突然问到这个问题,他在脑海搜寻了搜寻王木梁此人,突然,他似乎是想起皇后的舅舅似乎是叫王项,王项有个儿子似乎叫王木梁。   赵靖把二人关系告诉赵梁后,只见梁冬儿忽的大笑,只是在他看来,那笑容有些骇人,四周充满了杀气。   梁冬儿当然怒极反笑,王木梁告诉他解药只有鬼王藏有,他便去了,可去了之后,便再也回不来,可是现在在他看来如此拙劣的骗局又为何当真将他支离皇宫。   梁冬儿的心抑制不住的疼起来,他不敢想,一点都不敢往下想,他怕他再想下去,身边就没有可信的人了,他不明白为何那个时候,他偏偏遇上了倾城的良汜,如果是巧合,为何像是算计好的一样,自己会爱上她,如果不是巧合……那么,她为何装的那么像,是啊,那时候他很胖,很难看,如果他是良汜,她是没可能喜欢上这样一个胖子,一个脑满肠肥的君主的。   可是,良汜表现的那么爱自己。她敢骗自己的话……除非她知道自己不是赵梁本人,或者……除非她知道自己失忆了……   那么一切都有了解释……   记得赵梁死的当晚,似乎是服用了丞相给的药丸……   如果那是一场阴谋,那是一个消除记忆的□□,如果她猜想的一切都成立……   她会痛,她无法想象仅剩的美好都被推翻后,是什么样子,当一切罪恶被□□裸的翻来,她不知道她还能冷到何种地步。   她又该因为什么而继续,又该因为什么而生活,她把最重要的东西,给了江良汜,她什么都没有了吧。   梁冬儿背对着赵靖,轻声对他说:“你先退下吧,朕想些事情。”   赵靖看不见梁冬儿的表情,他只能感受到一种叫做悲伤和孤寂的气息轰然漫起,甚至都影响了他的心境。   他躬身退出,就连关上房门后还心有余悸。   梁冬儿背负着双手,向松柏一样直立,一动不动,仿佛刻成了孤寂的永恒。   他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孤家寡人……   赵沉丞,郭元朗,苏涵君,王木梁,江良汜……   赵梁和梁冬儿一起,问问他们,问问天,如果他们不回答,就杀了他们,好不好?   梁冬儿心中如是安慰自己,闭着眼睛微笑。   不知道过了有多久,梁冬儿才推开门走出来。   赵靖在外守候了很久,看见梁冬儿出来先是一喜,后是一惊。   “皇上——”赵靖失声。   梁冬儿疑惑的看着失态的赵靖,看见赵靖一个趔趄,不由得觉得好笑,他扶住赵靖,笑问:“爱卿怎么如此惊慌?”   “皇上……”赵靖声音哽咽,他看着梁冬儿的头发,声音颤抖。   赵靖终于知道,这个世界上一种奇迹叫一夜白头。   那如雪的银丝,让他震惊之余,有些心痛,他的君主,他的皇叔,到底愁的是什么?   梁冬儿见赵靖的眼睛一直盯着自己的头发,好奇之余,刚巧一阵风吹来,两鬓的流苏拂过眼睛,她微微眯了眯眼睛,而后哈哈大笑。   “原来如此,无妨。”梁冬儿扶正赵靖后,走下台阶转身面对赵靖。   “朕的脸没老吧!”她伸手摸着自己的脸,漫不经心的问。   “没有,皇上的容颜依旧俊朗。”赵靖也觉失态,调理了心态后从容回答。   “臣似乎见到了还是太子时的皇上。”赵靖看着那张和头发正好相反的容颜,那张脸,隐隐的现出了当年太子的丰神俊朗,只是这白发……   “哈哈,也算没食言了。”梁冬儿心中大笑,当时他还记得他说过,他会把赵梁变成美男子来着,这样也不算是食言吧。   敛去笑容,梁冬儿对赵靖说:“朕想回趟皇宫。”   “皇上,不可!”赵靖听闻此言急呼出声。   ☆、第27章 齐林原是青云   “朕有一些私事想去求证……”梁冬儿显然也知道这样做并不合理。   “皇上,皇宫亦非昔日的皇宫,赵沉丞将皇宫里里外外都戒备森严了,据说为了应战,他特意抽调了一万精兵埋伏外皇宫周围,您万万不能去啊!”   “唉!朕知道了……”梁冬儿抬头看向蔚蓝的天,鸟儿横翅飞过,了无痕迹。   马齐林在不远处的走廊里看到了这一切,他眼中光芒明灭,手中的利剑微微颤抖,站了片刻,他才转身离开,几乎无人知晓。   而另一边相对的走廊里,同样有人看到了眼前的一幕,那是小桌子和赵云,赵云面色沉静,而小桌子也是用手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音,他看见皇上头上的银发,悲从心来。   赵云也是沉默的离开,只有小桌子站在那。   普天之下,唯一对小桌子好的人,便是那万人之上的人,他没有给小桌子什么物质享受,可是,他是皇宫中唯一一个把自己当人看的人。   他给了自己不一样的……意义。   而如今那人却……   他真的很想做些什么,为皇上做些什么……   赵靖离开后,梁冬儿独自一人在园中看植株茂盛,绿叶葱茏。   白色流苏的随风舞起,平添了些许隔世之意。   天地熔炉,谁不是在苦苦煎熬?   他捻起被风摇动的翠叶,心神沉浸,方才,他心中大悲涌起,连同前世的种种委屈感,几乎狂风一般的摧毁自己,然而,狂风过后,海面平静,他蓦然明白,所谓悲苦,不过是他求而不得。   求之多,得之少。执念重,魔障深。   豁然转身,有刹那感怅。   他缓步走出中山王府,头上的日光有霎那灼眼之感。   缓步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川流不息。他随意的行走,体味着世俗的一切。   尽管迎来了众多诧异的目光,他也只是微微一笑,风过无痕。   天气热的很了,老百姓们布衣掀起,他忽然觉得难过,在某个地方,有一群流离失所的人民,被饥饿,疾病困扰不休。   他一步步走遍了这荷水三分之一的面积,大大小小的干道,等到再回王府时已是繁星缀上夜幕。   刚要拾级而上,抬头却见一抹身影立在黑暗之中。   “齐林?”   梁冬儿微微一愣,自从离开东江山后,马齐林便手不离剑。   “皇上。”马齐林罕见的微笑。   “这么晚了,怎么还在这里站着?”   “赵云世子送了我们两匹汗血宝马,皇上,我随你去密探皇宫。”   梁冬儿心中一阵感动,但他苦笑着问:“你知道皇宫埋伏了多少兵马吗?”   马齐林不自然的瞥了眼梁冬儿,然后他从怀中偷偷的掏出一张羊皮卷递给梁冬儿。梁冬儿借着月光一瞥,顿时身躯一震,他豁然抬头看向马齐林,不知是愤怒还是悲哀的情绪迅速在眼中汇聚。   马齐林也用眼睛回视着她,尽管身躯以前挺的很直,但是他眼中的愧疚,羞耻,悲伤等等的复杂情绪交织闪现。   梁冬儿将手中的羊皮卷被抓的皱了起来,片刻,他又松开手,淡声道:“我还能相信你吗,齐林?”   那张羊皮卷,是皇宫城防图,哪里有密道,哪里遍布兵马,都画的一清二楚。   “告诉我,你为什么会知道那么详细?”梁冬儿直视着他,不让他有任何逃脱的机会。   他的路程会是齐林透露出来的吗?   “你……知道天机阁吗?”马齐林涩然开口。   天机阁,江湖组织,天下最大的情报组织,最是神秘莫测,只不过,没人知道阁主是谁,也没人知道天机阁成员是谁,也许是高官,也许是乞丐,都无从知晓,只隐约听说,天机阁阁主是勾陈国的人,而且是皇宫贵族,似乎叫勾陈青云。   “你是天机阁的人?地位不低吧!”梁冬儿低头展开详尽的皇宫画卷,语气说不上来的平淡,也不知平淡下藏的是何种情绪。   “我是勾陈青云,天机阁阁主。”勾陈青云回望赵梁,目光变得坦然了许多。   “潜伏在我身边是为了勾陈国吗?”梁冬儿轻轻一笑,他没有去看他认识的马齐林,或说勾陈青云,他不知道他还能相信谁。   “不是,国主不知道我的身份,在他们眼里,我是一个喜欢游走天下的七王爷,估计我是死是活,他们都不知道,也不在意了。”   “为什么盯上了我。”   “我以为你是个昏君,所以,我想着埋伏在你身边,由一个昏君统治,不去让我们勾陈国拯救这里的百姓。”勾陈青云脸上腾起红云。   梁冬儿闻言嘴角一阵抽搐,好在他很快的平复了心情。   “那我还可以信你吗?”梁冬儿微笑着看向勾陈青云。   勾陈青云一向冷漠死板的脸柔和下来,他笑着点了点头,伸出右掌,梁冬儿也伸出右掌,击掌。   “你一定想去找江良汜吧。”勾陈青云问道。   “我是有些事情想证实一下,然后,我想把藏笙带出来,如果可以的话。”梁冬儿沉声道。   “江良汜的确是赵沉丞的人,不过,你若想问,我就陪你去,皇上。”勾陈青云笑着,剑柄指向外面,之间夜幕中又走出两人,一个是赵云,另一个就是小桌子。   “皇上,臣也要随您闯皇宫救藏姑娘。”赵云鲜衣长剑,意气风发,少年英姿的脸上闪烁着灼灼光辉。   “好!”梁冬儿抚掌大笑,笑容掩埋了深处的莫名情绪,谁也不知道,此刻她心中有多少无奈。,他只能选择相信,只能如此赌一场,因为老天爷没有给他时间喘息,他只能如此说服自己,相信!   四人,四匹马,驰骋在夜色中披着星光,披着月光。   梁冬儿同勾陈青云骑的汗血宝马,赵云与小桌子的千里良驹也不是一般的能够比的,日行千里,跋山涉水如履平地。   四人穿山越岭,抄近道,走小街,有勾陈青云的帮助,过城门简直轻松无比。   两天两夜,他们如狼一般,悄悄的接近了皇城,那座本该属于赵梁的皇城,在夕阳下,如血如歌,肃穆庄严。   四人在宫外河水旁的柳林里遥遥的望着戒备森严的宫城。      ☆、第28章 小桌子的离去   巡逻宫城的带刀侍卫一批一批,没有中断过。   就在此时,马蹄声由北而来,赵梁一行几人扭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一辆豪华的马车疾驰而过,速度很快,风把车窗处的帘子掀起来,一张绝色的侧脸,一闪而过。   熟悉而又陌生。   梁冬儿目送马车进入宫城,隐约间也曾看见车中另一张俊美的脸,想必,那个就是赵沉丞吧。   “齐……青云……你现在在宫内安插的眼线可否与我等会面?”   “我们去隆福阁。”勾陈青云因为是习武之人,比之梁冬儿目力更好。他自然看见了刚才的一幕,他目不斜视的直到马车没入城门。   梁冬儿几人一同调转方向,朝着青云说的地方走去。   原来那隆福阁竟然是京城最大的酒店,酒楼有五层,大幡随风舞动。   几人坐在酒楼最高处,属于酒楼主人——勾陈青云的专属房间,在这里,几乎大半个京城的景色尽收眼底,就连不远处被内城河环绕的红色宫城也能隐约看见。   酒楼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男人见到勾陈青云后显然是一愣,他疑惑的打量了周围的梁冬儿几人,眼睛在梁冬儿身上微微一停,而后面无表情的拱手低头。   “这是我天机阁在京城的主要联络人,老杨。”勾陈青云向众人介绍道。   “老杨,你来说说近日皇宫的近况吧!”   “是,阁主。”老杨直身回答道:“皇宫一共发生了三件大事,这第一件事便是,赵沉丞废除原皇后,欲立江良汜为后,不过遭到了郭元朗的反对,是以现在后位空悬。”老杨说这些话的时候不忘用余光偷偷瞥了一眼梁冬儿。   而梁冬儿面上虽然不动声色,但心里却跳了一下。   苏涵君被废,难道苏涵君并不是赵沉丞的人?   但他只好压下心中疑惑继续听老杨汇报。   “这第二件事,就是先皇出现在中山王境内一事被天下人所知,其余各王纷纷打起诛杀反贼的口号,将兵押往京城。”   “第三件事……”老杨停顿了片刻,才道:“皇宫中似乎……还有一股势力……”   “什么?”这下连勾陈青云都感到惊讶了。   “据影子的汇报,郭元朗背后似乎另有其人,而非赵沉丞。”老杨神色也变得肃穆。   “可查出来是何人没有?”勾陈青云皱起眉头。   老杨摇了摇头,表示无能为力。勾陈青云神色沉重的看了一眼梁冬儿。梁冬儿却兀自坐在板凳上,不知在思考什么。   勾陈青云示意老杨退下,他看着梁冬儿瘦下去的背影,眉峰也皱了起来,他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自从坦白了身份,那声皇上倒怎么都喊不出口了。   在勾陈的时候,他便只是个逍遥王爷,除了一身绝世的武功,他没有别的兴趣,他不懂领兵作战,只知道一个人一把剑,灭敌于千里之外。他不懂什么治国安邦,只知道奸臣昏君该杀就杀,绝不姑息。   他自诩替天下人伸张正义,却不知道,这世间没有绝对的是非对错,正义与邪恶也从来都是一念之间。   梁冬儿简单束起的白发非但没有使得他更显苍老,相反的,她身上更多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神秘而又洒脱的气质。   勾陈青云眼角瞥了眼坐在不远处,身板挺的笔直的赵云,年轻的面孔,坚毅的眼神,火红的薄衫,在这个季节里,并没有显得灼热,相反的,赵云身上那如冰的气质和青云还有些相似,只不过青云和赵梁都已三十多岁,而赵云还年轻。   再看和赵云同龄的小桌子,青云内心不禁酸楚,穷人家的小桌子如今跟着他们也过起了朝不保夕颠沛流离的生活,记得刚出宫的时候小桌子还是一个稚气未脱的孩子,转眼间,就连小桌子眼里都多了些莫名的东西。   正自思考间,梁冬儿却转过身来,目光停留在勾陈青云和赵云脸上,眸中沉静如潭水,仿佛那话早已思虑过千万遍一般。   “青云,赵云,你二人随我夜入皇城,把藏姑娘救出来。”   “皇上……”小桌子咬了咬唇,轻声开口。   梁冬儿右臂挥起,打断了小桌子接下来的话。   小桌子脸色一阵失落,但接下来的话,却让他震惊无比。   梁冬儿起身走到小桌子身旁,见状,小桌子也要起身,却被那那宽厚的手掌按了回去。   “小桌子,跟着我,前途再无确定性,回老家吧,我给你一笔钱,你回老家好好过你自己的日子,没必要跟着我颠沛流离,过着担惊受怕的日子。”   小桌子腾的起身,碰的跪在地上,大喊着:“求皇上别丢下小桌子,小桌子不怕死。”   梁冬儿看着那张稚嫩清秀的脸上已经泪如雨下,她心里也颇不是滋味。   谈了口气,她内心何尝不愧疚,他还是个孩子,如今她却要用所谓的感情来利用他,利用他的单纯。   “唉,小桌子,你知道我身边将是王侯将相,江山角逐,我怕是庇护不了你。”梁冬儿转过身,似是不愿再面对小桌子。   “小桌子也可以打仗,皇上,小桌子决不会拖累你们的。”小桌子跪爬过去,抱住梁冬儿的腿,泣声道。   梁冬儿心里叹了一声,脑海忽然浮现出他们第一次见面的那天,那时候,小桌子傻乎乎的在一群小太监中勇敢的站起身回答他的问题,敢于承受未知的怒火,可以说是单纯,但更多的,也是有一分心机在里面。小桌子小小年纪就敢赌,说明他骨子里其实有那种狠劲儿的。   “好,小桌子,你愿意为帮朕打下江山吗?”   “皇上,小桌子这辈子都跟着您,您让奴才死,奴才绝不敢活,奴才一定好好练武,到时候给皇上杀敌!”小桌子用头碰地,情真意切。   梁冬儿扶起小桌子,对其满意而又赞赏的笑了笑,他说:“我不用你杀敌,今后,朕将有无数的恶仗要打,朕需要钱,你愿意替朕打下一片金山银山来吗?”   小桌子显然没想到皇上竟然想要他去经商,他毫无经验,也毫无头绪,因此当场愣住了。   梁冬儿转身拿出五个金锭,说:“我们从皇宫带来的钱就剩下这些了,如果你愿意,就都给你,就当做你的本钱吧,当然,如果你不愿意,你也可以拿着它回老家过个安稳日子。”   小桌子木呆呆的接过这几锭金子,神色沉定,忽然,他抬起头,仰起脸笑对着梁冬儿:“皇上,奴才能有机会帮到您是奴才的荣幸,奴才不会让您失望的。”   “好,好,好!”梁冬儿心中如何不愧疚,又如何不感激,她连说三个好字足以表明了她的心情。   “小桌子,从此以后,你不用再叫小桌子,我赐你梁姓,以后,你就叫梁卓。”赵梁欣喜道。   被皇上赐姓是多么大的荣幸,要知道平民百姓家尤其像他们那种穷苦人家,有个御赐的姓是多么无上的荣耀。   “奴才谢皇上赐姓!”梁卓跪地叩首。   “梁卓,此后不要再自称奴才,称臣吧!”梁冬儿微笑。   梁卓豁然抬头,称臣?那意味着什么也就不言而喻了,可是他是个太监啊,太监怎么能?   再说,即便如此,商人不能做官也是天下人皆知的,即便富有四海,可商人的地位确是非常低,但如今,皇上打破千年来固有的祖制,给了自己这样一个承诺,以他的低贱之身,他如何不惶恐,如何不感动。   即便承诺不能兑现,单这一句话就足够他为皇上心甘情愿的去拼命了,因为,他终于找到了自己存在的价值和意义,他找到了自己的尊严。对,他之所以不想离开皇上,是因为,他觉得,只有跟皇上在一起的时候,他才感觉到自己有尊严,不仅仅是个奴才。   这样一句话,对他内心的冲击多么大啊。   梁卓颤声道:“臣定不负圣上所托。”   “好,梁卓,以后你每在一个城镇发展起来,记得开家名为暗香的店铺,随便什么店,我会到在那里去找你,这个,就当做我们的信物吧!”梁冬儿说着从腰间解下一块儿双龙戏珠玉佩,然后她从青云那里借来宝剑,将此物一斩为二。   一半给了梁卓,一半儿留给自己。   “见此物如见梁卓。”梁卓打量着手中绝世美玉雕成的玉佩,笑着对梁冬儿说道。   “有卿此言,朕心无惧矣。”   “勾陈青云能保护皇上,赵将军能领兵打仗,小桌子,不,我梁卓也要为皇上做些什么才是。”梁卓稚嫩的脸上闪烁着光芒,仿佛一下长大了一般,倒是比青云都多了些稳重之感。   “前途不可限量。”这是梁冬儿心里对梁卓的评价。   “梁卓,喝完这杯酒,希望下次再见不会太久。”一向不苟言笑的勾陈青云也微笑着端起酒杯向梁卓道。   赵云神色倒比青云更淡定,他淡淡的举起酒杯,先是一饮而尽,而后放下杯子,道:“看我俩谁先给皇上打出天地。”   “好!”梁卓也端起杯子一饮而尽,饮罢,他用袖子抹了下嘴,嘿嘿一笑,笑中不失深沉。   “皇上交给你们了,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梁卓临走前对着梁冬儿最后一拜,哽声道:“皇上,一别不知几载,皇上万万保重龙体。”   说罢磕了头,拧身踏门离去,生怕走晚了会哭出声来。   梁冬儿看着那抹消失在门框外的瘦影,神色安然。   她,如今,再难喜形于色了,毕竟,以后的路,牺牲的人,离开的人不止一个,这才刚刚开始而已,帝王的心,怎能软弱? 作者有话要说:  想了想,还是觉得叫梁冬儿合适,所以以后赵梁还是改称梁冬儿,前文也做了修改。   ☆、第29章 入宫救藏笙   月如纸,淡云缭绕。   宫城外火把通明,犹如火龙。此时已过了三更时分,进入四更,宫城内的更声悠长而又寂寥。   此时正是人们沉浸梦乡,最为疲惫的时刻,然而,宫墙外,巡逻的侍卫们犹如深夜中隐逸的捕猎者,肃穆而安静。所有轮换值班都在安静中进行,甚至没有一人说话,让人无法不惊讶于赵沉丞军纪的严明。   黑夜中,隐隐的似乎能听见巡夜者走路时,身上甲衣摩擦的金属声,刀戈隐藏在鞘内,和这座宫城一同发出刻意压制的鼾声。   然而,谁也不知道,它们醒来时,又会有多少鲜血为了唤醒它们而流淌不止。   梁冬儿一行三人皆身穿夜行衣,像狼一般的隐没在夜色里。   距离皇城的护城河外三里的林中,有一个地下密道直通入皇宫内城。密道相当隐蔽,梁冬儿也不禁感叹,就算是修密道的人也未必找得到这通道口。密道口在一个树下,要想到密道口,必须要爬上树顶,从高处下去,树内中空。   任谁也不会想到,那入口竟在这茂密高大的树冠中,谁又能知道,在这方圆二里地的丛林中,会有一株内干中空,却依然茂密生长的树木。更何况,这是青云买下的私人林地。   梁冬儿看着脚下深幽的洞口,面无表情。看到这些,就连一向冷漠的赵云都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梁冬儿。   眼见梁冬儿神色平静,便收回目光,但也不由得内心暗自嘀咕:皇上真的这么信任这勾陈国的王爷?还是,皇上像传闻一样昏庸?这皇宫竟有若别家的一般,密道都打进了皇城,居然无人发觉。果然爹爹说圣意不可揣测。   赵云暗自摇了摇头,不再多想,若是勾陈青云那厮果然对皇上不利,他腰间的大刀也是不能答应的。   然而赵云如何知道梁冬儿的心思,梁冬儿心中自有另一番较量。只是此时此刻,不容得她多想。   勾陈青云率先走了进去,打开手中的火折子后,梁冬儿立马看清了眼前的密道,密道内有一条粗绳垂直向下。   “此树特产于我们勾陈国西部荒漠,名为空心玲珑木。”勾陈青云见二人脸上露出了震惊的表情,微笑着解释道。   “怪不得未曾听闻过,真是奇妙。”赵云了然的点了点头,话说勾陈国的西部可是人迹罕至,未曾想,那种绝境之下竟也有此等生物。   “嗯,确实神奇。”有时间定要去那勾陈看上一看。梁冬儿的后半句话当然只是藏在心里。   “我先下去带路,赵将军就在最后掩护,如何?”   赵云看了看梁冬儿,而后点了点头。   梁冬儿将两人的表情全都看在眼底,内心不由苦笑,这两人谁也不服谁啊。   勾陈青云率先顺着绳子爬了下去,梁冬儿随后,只是梁冬儿前世没锻炼过身体,身体弱的狠,所以,梁冬儿向下落的时候,心里也是没底,但是显然赵梁身体好,臂力不错,总算是把这个将近160斤的身躯平安送下,直到她双脚稳稳的贴到了平稳的地面时,心中的安全感才又重新回归过来。   勾陈在一旁点燃了岩壁上的火把,顿时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清晰可见。赵云尚未着地,而梁冬儿此刻转身面对着勾陈青云,正好对上青云幽深的瞳孔,瞳孔中映衬着火光,似有很多话藏在了嘴边。   梁冬儿正要开口打破这尴尬的气氛,赵云却刚巧在这时候下来了。   “皇上!”赵云年轻的嗓音透漏着一丝丝兴奋的意味。   “走吧!”梁冬儿敛去心绪,率先走向通道深处。勾陈青云快步跟上,越过梁冬儿,忙道:“前面路途曲折黑暗,我来带路。”话音刚落,梁冬儿就觉身后一暗,青云已经取下火把,拿在手中,率先带路了。   赵云取下另一火把,来到梁冬儿身旁,与她刚好并排。赵云转头邀功似的看向梁冬儿,使得梁冬儿心里也不由一软。   走了一段时间后,梁冬儿竟觉得周围的空气慢慢的潮湿起来,她不禁有些讶异,地下的这条密道错综复杂不说,怎的还另有玄机不成?   跟着青云左拐右拐的前进,梁冬儿感觉到地势越来越往上了,但是她脚下好像多了许多水。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梁冬儿几人终于爬了出来,他们从一个深井里爬了出来,地道口就在井壁上,梁冬儿抓着绳子往上爬的时候,偷偷的看了眼井下黑幽幽的水,不晓得在想些什么。   几人出来的地方几乎没有巡逻的人,问过青云才知道,这里是皇宫里最偏僻的地方,古来最不受宠或者犯了错的妃子都被关在了这里。   冷宫。   梁冬儿闻听此言,下意识的觉得身上一冷。   她驻足打量了一下四周。惨淡的月光打在此处,增加了萧瑟的意味。从穿越到这个世界总共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她丢了皇位不说,还丢了二十年的寿命。   她都没有时间去好好的看一眼自己的皇宫,还没有来得及过一把皇帝瘾,更别提这历代皇宫中诡事层出不穷的后宫。   也不知如今后宫住了些什么人,然而这并不是她现在应该好奇的事情。   青云从怀里掏出一个哨子样的东西,放在嘴边,忽而一阵飘忽的鸟鸣从空中响起。   不过多时,另一阵相似的哨声也如鸟鸣般短促的响起了一阵,随即沉默,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   “什么人在那”一声惊疑而又沙哑苍老的声音突然响起。   三人没想到这么晚了,在这样偏僻的地方竟然还有人,该不会是巡逻侍卫吧!梁冬儿压抑着急促的心跳好奇的转过头去,那二人也是。   “啊,是你!狗皇帝!我要杀了你!”那人待梁冬儿一转身,便如同见到了生死仇人一般,陡然尖叫,刻骨的恨意让她的嗓音都变了调,刺的人耳膜生疼。   然而还未等那人近身,勾陈青云一个闪身便抓住了那人,双手飞快连点那人身上穴位,片刻间,那人便不能言语,不能动弹。   只看得见那从眼中迸发的怨毒之意几乎如实质一般刻在梁冬儿身上,似乎恨不能生吞活剥了她。   月光的照耀下,那人本就丑陋的脸因为恨意更加的扭曲,狰狞。纵横交错的疤痕让那张脸看不出年龄性别,然而手上细嫩皮肤暴露了她的年龄,身上简朴的宫女装暴露了她的性别。只是,那面容不知拜何人所赐,整张脸没有一处好地方,如不是身旁还有青云和赵云,梁冬儿还真不敢独自面对那一张比鬼都狰狞的面孔。   “唔……唔唔唔……”女子双眼几乎要瞪裂了,隔的四五步的距离都能隐约看见那人眼中的红血丝。大概是知道反抗无用吧,那女子眼中的仇恨慢慢的淡去,两行清泪滑落,眼中的绝望不甘让心境几乎趋于寂灭的梁冬儿都悚然一惊。   “皇上,怎么处理?”赵云小心翼翼的问着,他可不知道这女人为什么那么恨皇上,那种目光下,他都有些心虚,自然而然,看向梁冬儿的眼神中也多了些探索。   其实,梁冬儿心中想道,这女子的面容莫不是他干的好事吧…………   然而,她可拿不准,要是这个时候去询问这个女子,可不是明智之举。她来皇宫里可不是为了跟这无关紧要的人纠缠的。   她凝视着那人片刻,闭上眼,叹了一口气,摆了摆手,道“杀了吧!”说完,便轻步向前,眼中也没了情绪,仿若只是说了一句放了吧一样。   走过勾陈青云身旁时,梁冬儿的眼角瞥见他身躯蓦然一僵,她脸色没变,眼帘低垂,淡笑着说:“她是个麻烦。”   赵云心思细腻,看了看女子,又看了看身后的井,似乎了然,他连忙跟上梁冬儿的步伐,第一次有了对他身前那人的敬畏。   勾陈青云听完此话后,心中也明白这些麻烦的后果,只是他第一次不问是非的杀一个人,只为了自己的安危。   他发现那人突然间像是变了一个人,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只是和以前判若两人,变得……更像帝王了……   自己从来不适合这些权力一样的东西啊……   勾陈青云心中叹了一口气,右手拂上女子的脖颈,手中暗劲儿送出,只听得一声的骨头断裂的脆声,眼前的女子已经断了气。   抓起女子后,青云提气运功,抓着女子消失在黑夜里。   梁冬儿回头看到了这一切,停下脚步等了等他,果然,片刻后,青云便如同天降一般,轻飘飘的落在了她面前。   飞檐走壁,好功夫。赵云见状,不由得内心里佩服。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藏笙被囚禁在的秋英宫离皇后的鸾凤宫并不远吧?”   “对,而且离赵沉丞的乾清宫也不算远。”   “皇后如今在哪里,可有消息?”   “不太清楚,只知道鸾凤宫如今住的是当年的良贵妃,江良汜。”青云说到江良汜时,眼的余光瞥了梁冬儿一眼,停顿了一下,见她面无表情才又继续说了下去那个名字。   “嗯,我们……去秋英宫。”   二人点头之余,内心不由紧紧地揪了起来,那里可不像这冷宫,那里的巡逻侍卫怕是数目庞大,戒备之森严怕也是让人难以接近。   梁冬儿沉思了片刻,忽然脑海中灵光一闪。他扭头在赵云耳边嘱咐了几句,而后,又向青云简单交代了几句,只见那二人听完后神色都变得严肃起来。   尤其是赵云看向东边天际,内心狠狠抽了一下。   青云绕到一座建筑物后面,使出轻功,纵身消失在夜色中。   薄云遮住淡月,宫殿肃穆寂静,只有如龙的火把照亮了这整个宫墙。   赵云的面孔不禁有些动容,他颇为担忧的又一次望向东方天际,又看了看不远处游龙一般的皇宫禁卫,他整个心都提了起来。   这可是他第一次进皇宫,而且是跟着皇上去皇宫劫人,劫人的同时,看见皇上命令人去烧自己皇宫的大殿,这世界上,估计也就他有这么一回惊魂之旅吧。   年少的赵云心里不免小小的震撼和担忧,但是,当他望向乾清宫的方向时,眼里的怒火又熊熊燃烧起来,身为臣子,身为皇亲,赵沉丞居然谋夺皇位,他可知,真正的皇帝就在这皇宫之中?   “皇上,他会成功吗?”赵云别过头,压下心中怒火,只好再一次看向东方天际,那里,是赵沉丞王妃住的□□殿。   “青云武功很好。”梁冬儿眼睛盯着秋英殿,没有正面回答赵云,只是这样说了一句,也不知什么意思。   “嗯,那到是,他是我见过的轻功最好的人。”   “走!”梁冬儿突然轻喝一声,赵云便迅速收回心神,面色复又严肃认真起来,他默不作声的握紧腰中长剑,轻步跟了上去。   前方秋英宫前面的禁卫军已经走向了另一个方向,但是,尽管如此,他们这样还是很容易引起人注意,万一那些禁卫发现了他们,岂不是很尴尬?   赵云如是腹诽,但是下一秒,他便完全没有了顾虑,因为一声又一声呼喝传进了他的耳朵。   “不好啦,不好啦,□□殿着火啦,娘娘遇刺拉,不好啦,快!快来救火!”   呼啦啦,禁卫军高效率的转而奔跑起来,秋英宫前但是一个人也无。   梁冬儿身着夜行衣,较之藏笙第一次见她之时,体型变化了不少,也不知这丫头还能不能认得出来自己。   赵云跟在梁冬儿身后,也是一身夜行衣,但是赵云比梁冬儿似乎还要高上那么一点,此刻的他站在梁冬儿身后,警惕的环顾四周。   忽然,只听房檐琉璃瓦一声碰撞,赵云忽的就要抬头望去,却只见一道黑影唰的落下,赵云呛啷拔剑。   “是我。”一声冷然的男声响起,梁冬儿转身,看见是青云后,就说道:“赵云,你在外面守着,我和青云进入。”   “遵命!”   梁冬儿向青云招了招手,勾陈青云看了看近在咫尺的殿门,脚步竟是顿了一下,不过梁冬儿到是没有多想。   梁冬儿看着窗纸上刚才还黑漆漆的房间现在却透着微微的光。想是刚才的骚乱惊醒了她们。   “芸香,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藏小姐,听侍卫的声音,想是哪个宫殿着火拉,大概是有刺客!”   侍女芸香的声音有些紧张,想来是有些害怕吧。   梁冬儿听到熟悉的声音,心里没有来的滚过一阵暖流。   屋里沉默了许久。   “藏小姐?”   “唉……没事,睡吧芸香,我们不要去管。”   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   梁冬儿刚要敲门的手就这样僵在半空。   青云走向前去,。   梁冬儿闪开身子,把门让给了青云。青云熟练的从腰间掏出一支木管,破开窗户,向里吹入。不得片刻,感觉迷魂烟大概起了药效,他便掏出匕首,熟练的破坏了门栓。   吱呀一声,门被轻易的打开,梁冬儿向里看去,东边微微的光,摇曳着,像是黑夜的舞者。   屋里的安静和门外的喧闹形成鲜明的对比。   梁冬儿在前,青云在后,走过熟睡的丫鬟,走过一道道门槛,那遥远的光,越来越近。   丫头,对不起,我来晚了。   梁冬儿心中愧疚,愧对藏夜的嘱托。   漫天飞舞的花,淹没了那邪气深沉的人,那头白发……   不知那人是否还活着。   梁冬儿眼神望向烛火摇曳的方向,心思动摇。      ☆、第30章 命悬一线   一袭淡蓝色的宫装,一张清秀玲珑的面庞,黛眉轻蹙,不知什么事让她在梦里都那样揪心。   她侧卧床边,双腿微曲。在烛光的摇曳下,那张脸柔和动人,只是,睫毛上闪闪发亮的液体是……   “青云,你先把她先带走,去荷水城赵靖的府邸等我。”   梁冬儿转身对身后的青云如是说到。   “那你……”   “我和赵云去鸾凤宫看一看。”梁冬儿继而转身看向藏笙。   青云皱了皱眉头,说:“太危险了,那些禁军很快就会搜查皇宫,赵沉丞怕是也被惊动了,此地不可留。”   梁冬儿摇了摇头,轻叹了一声:“青云,我有些事要去搞明白。”   青云皱了皱眉头:“那让我陪你去,藏小姐让赵云带走。”   “你是最合适的人选,只有你能最快速的带着藏笙离开这里,去往冀州。别犹豫了,我不会有事的,再晚,谁也走不了了。”说完,梁冬儿向前抱起藏笙,转身托付在青云怀里。   青云看了看怀中的女人,没再多说,没错,把藏笙带去安全地方的最合适的人是他。   但是青云双手碰到藏笙的身体时,心还是猛烈地跳了跳。他只好暗暗调整呼吸,再看梁冬儿并无表情的面孔,他妥协了。   他只好祈祷那些禁卫军一时半会不来这里。   “快走!”梁冬儿声线依旧浑厚,声音隐含着不可抗拒的霸气。   青云深深看了一眼对面的白发男子,猛然转身,施展起轻功离开。   梁冬儿见青云已经离开,也不做停留,直接出门快步向鸾凤宫走去。   路过赵云时,说到:“跟上!”   赵云听见了屋里的话,对青云先一步离开没有疑惑,只是他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还要继续呆在这夜长梦多的地方。   但是,不容他多想,他的职业是保护皇上,对于皇上这种信任他的举动,他还是非常开心的。   鸾凤宫,梁冬儿没多大会儿就走到了宫门前,刚要推门进入,就碰上了刚巧开门的丫鬟。   “皇……皇上……”   梁冬儿看着眼前丫鬟装扮的陌生女孩儿,皱了皱眉头,她认得自己?但自己在宫里可没见过她。   “赵云!”梁冬儿轻喝,闪开身子让赵云向前。   赵云心领神会,只见手掌落下后,那丫鬟已经倒地。   许是听见了异动,屋里主人的声音传了过来。   “月儿,什么声音?”   梁冬儿身躯蓦然一震,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原以为自己早已心冷,早已不在乎,可那声音还是就这样再一次撕裂了结了痂的伤口。   她几乎管不住自己的腿,想要冲进去,冲进去狠狠的抱住那个女人,不管以前是不是她所怀疑的那样,只要她愿意跟自己走,她就带她走,良儿如果想要做皇后,那她就夺回皇位杀了赵沉丞。   如果她愿意,她梁冬儿可以付出任何代价带她走。   原以为会恨,原以为自己付出二十年的寿命是个笑话,可是此刻,那个声音才刚刚响起,她又却觉得一切都值得,她只想好好的抱抱那个女人,她觉得那里很冷,胸膛很冷……   脚步声越来越近,梁冬儿几乎下意识的想逃,但是,脑海中的理智让她瞬间清醒过来,她极力压制住自己波澜起伏的内心。   对赵云平静的交代了一句:“去屋顶守着。”   之后,她便踏进了秋英宫,关上身后的门。   一袭素白的长裙,勾勒出良儿纤细的腰肢,洁白的脖颈,性感的锁骨。   依旧像是出尘的仙子。   梁冬儿对上那对充满愕然的双眼,由于惊讶,微张的双唇。   恨,梁冬儿不知道这样的美,赵沉丞是不是也看过很多次。   梁冬儿心都快停了,那样美丽,美丽中夹杂着娇憨。   她爱,她好爱。   爱恨交织,业火焚心。   “梁……梁哥哥……你……”江良汜愣愣的喊出了久远的称呼。她没想到,眼前的这人竟然敢来皇宫,可知道,如今皇宫可都是赵沉丞的人……   “良……汜……”儿字被梁冬儿生生的咽了下去。   江良汜一怔,向着梁冬儿跑了过来,眼看就要扑进梁冬儿的怀中,梁冬儿突然神色一暗,向后退了一退。   江良汜神色颇为尴尬的停在当场:“梁哥哥,你的头发……”   “皇上,快走,赵沉丞带领人马过来了,皇宫禁兵尽数前来,火把几乎成海啊,皇上!”赵云破门而入,神色焦急的对梁冬儿说到。   江良汜闻言,上前一步,又喊道:“梁哥哥,良儿……良儿……”   梁冬儿深深的看了一眼江良汜,冷声道:“苏涵君何在?”   江良汜霍然抬头,眼中晶莹的珠泪顺着脸颊流下。   “梁哥哥……”   “说!”梁冬儿反手拔出赵云腰间的长剑,架在佳人洁白的脖颈之上。   江良汜看不透眼前那人的神色,看不清那一汪眼波下藏着的情绪。   她收起眼泪,撇过头去轻笑:“赵梁,你果然无心。”   “皇上,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赵云急急地看了眼门外,门外半边天亮若白昼,如云的火海蠕动着,像潮水一般涌来,伴随着马蹄声,刀戈声。   “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江良汜,苏涵君在哪?”梁冬儿手上微微用了力气,锋利的剑刃果然在良汜那天鹅一般高雅洁白的脖颈上压出一道血痕。   “苏涵君?呵呵,前皇后?怎么,你不是皇上么,你不知道自己妻子在哪么?你的头发……为什么白了……因为苏涵君?呵呵,还是江山?不不不,难不成是我?”   “皇上!”赵云再一次出声,焦急无比,因为禁军头前骑马的就是赵沉丞!他发现了这里!   梁冬儿也回头看了一眼门外,深深的看了一眼江良汜,她看着那个女人的眼睛,她想知道,到底这张面孔下藏着怎样的一颗心。   然而,她看着那双带着微微讽刺并略加得意的双眼,她还是收回了宝剑。   ……   “皇上!藏小姐不在秋英宫!”门外侍卫大声喊道。   “包围鸾凤宫!”阴冷的怒喝响彻宫宇。   ……   “走!”梁冬儿把剑交给赵云,二人出门欲走。   身后陡然传来一句话:“她在丞相府。”   梁冬儿脚步顿了一顿,终究是没有回头,随赵云跑出。   “赵梁!擅闯皇宫,你想弑君吗?”赵沉丞在不远处勒马停下。   火光的映衬下,梁冬儿终于看清来者数量,她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整个皇宫的禁卫都来了吧!少说得有千人吧!   听到赵沉丞的话,饶是梁冬儿冷寂的心,也不由得怒极反笑。   “乱臣贼子,安敢如此!”赵云拔剑怒喝,剑指前方众人。   “赵云,带我上宫殿顶!”梁冬儿皱眉看着前方,来不及了,这里已经被包围了。   他只能去屋顶看一看哪里有空隙,再突围。   “皇上,我轻功不行啊,上不去。”赵云闻言,脸色一苦。   梁冬儿无语。   “哈哈,皇兄,既然来到皇宫,皇弟理应好好招待一番才是。”赵沉丞骑马走近梁冬儿,身后左右跟着二人。   其中右边那人,梁冬儿看着有些眼熟……   好像在哪见过……   不及细想,身旁那人便邪邪一笑,笑容让梁冬儿颇觉不舒服。   “赵明见过皇叔。”   赵明?他喊她皇叔……这人,这笑容……   对了!雷城!在雷城那个卖衣服的店铺!   呵呵,原来如此。   “赵沉丞,你以下犯上,谋夺皇位,不怕天下人讨伐吗?”梁冬儿看着前方个年轻的阴鸷男子,心中不由得冒出一个想法:“此人太过阴鸷,不是君主的料子。”   “呵呵,还有谁比我更适合做皇上呢?赵梁,你不适合做皇帝,爷爷的江山都叫你败坏的不成样子了,也只有皇弟能收拾收拾这烂摊子,把玉玺交出来吧,皇弟给你一块儿封地,一生荣华不更适合你么?”   “赵沉丞,我要是做不了皇帝,你更做不了。”梁冬儿冷冷的看着赵沉丞,继续道:“因为,你没那个命!”   “大胆!”赵明陡然拔剑,就要驾马向前。   “尔敢?”赵云不知何时发现了身后不远的江良汜,轻身一跃,抓良汜在自己身前,剑横在她脖颈上。   赵沉丞见状,扬手制止了赵明的举动。   “皇上,你不要管我,杀了他!”江良汜对着赵沉丞大喊。   梁冬儿冷冷的回头看向良汜,那心已经陡然一片片凋零。   “哈哈,我不杀他他又有几年可活?一夜白发,二十年……哈哈哈哈!”笑声回荡在宫殿。   赵明也跟着大笑。   赵云闻言,有些疑惑,什么二十年,皇上一夜白发和这二十年什么关系。   “赵梁,交出藏笙,放你离开。”突然,赵沉丞止住笑容,声音变得冷然,低沉。   感到手下人儿身体一僵,赵云看了看梁冬儿。   梁冬儿面无表情,她看着赵沉丞,说:“藏笙早已带离皇宫。”他找藏笙干吗?难不成有什么阴谋?   闻言,赵沉丞微微眯了下眼睛。   “墨江,封锁京城,找回藏姑娘,否则,提头来见!”赵沉丞对身后右面那人说道,说的同时,一直冷冷的看向梁冬儿。   “领命!”被叫做墨江的男子驾马离开。   马蹄奔驰的声音在深夜是如此的清脆。   “赵沉丞,难不成,你爱上了藏姑娘?”梁冬儿斜睨左后方的江良汜那倾国之颜,嘴角冷冷泛起嘲笑的弧度。   她本只是随口一说,她也只是想给江良汜心里加点东西,却不想赵沉丞的反应倒是出乎了她的意料。   赵沉丞身下的黑马,来回不安地走动,赵沉丞闻听梁冬儿此言也只是一言不发,只是脸色有些不太自然,当然,这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尽管如此,梁冬儿却捕捉到了那微妙的情绪波动。   随后,赵沉丞冷哼一声。   “既如此,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你只剩下一条路,交出玉玺吧!还是,让我从你尸体上拿?”赵沉丞阴沉地一笑,恍若没有听到梁冬儿的问句。   “你不怕我杀了你的皇后,江良汜么?”梁冬儿双手负在后背,同样一笑,只是比赵沉丞的笑容多了些从容,少了阴冷。   “你舍得么?”赵沉丞嗤笑。   梁冬儿闻言微微的瞥过头去看向江良汜,只见江良汜素白的长衣在那显得如此的落寞,那双美丽的眼睛,也失去了神采。   梁冬儿心中不禁悲哀,你喜欢他吗?良汜?你……你喜欢他,对不对?   还好夜晚的月光不亮,还好火光映在眼眶遮挡了那份酸涩。   梁冬儿摆了摆手,声音有些疲惫,有些沙哑,还有些嘲笑:“赵云,放了她吧!”   不光赵云,就连江良汜都瞪大了眼,有些不可思议。江良汜嘴角微微一撇,笑的有些苦涩,莫不成连他都看出来要挟自己根本威胁不了赵沉丞么?   赵云手中的剑没离开,她不敢置信的看着那个挺立的白发男子,他感觉到手中女人和这个白发皇帝似乎有着不同寻常的关系,但尽管如此,现在可不是谈感情的时候啊,这都人命关天了!   “赵云……咱们夺回江山,总不能靠女人啊。”梁冬儿眼睛没有离开赵沉丞。   言外之意,嘲笑赵沉丞夺这江山的手段太过卑劣,为人所不耻。   赵云狠狠的瞪了一眼赵沉丞,只好拿开手中的剑。   赵沉丞如何听不出话中的意思,只是,那又如何,古往今来,成王败寇,他隐忍了那么多年,还在乎这一句话吗?   在他决定造反的时候,他早就有了被千夫所指的觉悟,可是那又如何,他会保证所有的指责终究会被时间消磨掉。   因为历史,从来都是胜利的人书写的。   说到底,也是你赵梁自己笨而已,说到底,还是怪你赵梁自己傻,昏庸!   于是,他只是微微调整了一下,便恢复了心情。   “皇兄,束手就擒吧!”赵沉丞像江良汜微微招了招手,笑着说。   江良汜神色复杂的看向前方高坐马背上的那人。   “汜儿?”见江良汜愣在那里未动,赵沉丞皱了皱眉头。   江良汜恍然回神,愧疚的笑了笑,提起白色衣摆,跑了过去。   梁冬儿见状只是微微的扬了扬嘴角,而后瞥头与赵云对视了一眼。   赵云当下心领神会,说时迟,那时快,赵云拔出腰间长剑抛给梁冬儿,随后脚下轻功连点,飞一般的掠到禁卫军中,劈手躲过一把长刀,将那人飞踢马下,自己上了马。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几乎瞬息之间完成,赵沉丞似乎根本没想到赵梁身边这个少年武功竟然如此不菲。   赵云驾马而回,伸手拉起梁冬儿在马后。   “东南!”梁冬儿紧握手中剑,指着东南的方向。   赵云勒马转向。   “杀!”赵沉丞陡然大喝。   一声令下,众禁卫军全都涌了过来。   赵云手中大刀翻飞,一路上无人能近其身。   “哈哈,还是长刀合我意啊!”赵云忽的仰天长啸,脸上飞溅的鲜血如此的红艳。   说时迟,那时快,又一骑兵被砍下马,赵云腾的从马背上跳起,落在另一只马的背上,身后没有了梁冬儿这一顾虑,赵云大开大合的杀了起来。   梁冬儿驾马紧跟在赵云身后,手上的剑也不断劈出,奇怪的是,梁冬儿劈剑的动作流畅熟练,似乎精通剑法一般,无奈剑刃在马背上作用有限,她只好大喊:“赵云,也给我一把长刀!”   “哈哈,好!”赵云似乎变了一个人一般,整个人杀的兴起。   瞅准时机,夺过一把长刀就直接抛给那身后的梁冬儿。   梁冬儿接过长刀,将长剑猛地一刺,如箭一般穿了最近的一个禁卫军的喉咙。   “他还是那样神勇。”江良汜坐在马上,看到梁冬儿一把长刀舞的虎虎生威,映着火光,鲜血飞溅。她愣愣的出了神,不晓得在想些什么。   然而,只有梁冬儿自己知道自己的本事,她只管胡乱的砍,反正人那么多,只杀得出一条血路来就成。其实她不知道,一开始她还杀的生涩,后来慢慢地竟像是找到了感觉一般,那把长刀劈斩利落,仿佛这把刀天生属于自己一样,竟这样不可思议!   一路上,赵云在前,梁冬儿在后,竟硬生生地将这千人的禁卫军包围圈撕开了一道口子!   “一群废物!”赵沉丞见状,沉声低喝。   “闪开!”赵沉丞眼中的怒火恨不能一下子烧到那两人脚下。   “赵梁,速速投降,留尔性命!”   梁冬儿怒极反笑,也不管身后赵沉丞的叫嚣,手中的刀都砍翻卷了刃!   只是赵沉丞一声喝,梁冬儿明显的感觉身边压力剧增,禁卫军一开始被赵云杀的胆寒,敢上前者越来越少,他们何时见过这么猛的人?还是个少年!   然而,见赵沉丞已然发怒,甚至自己提剑杀了上去,这些小兵又如何敢怠慢,当下也是咬了咬牙,提着一口胆气再次围了上去,依着新皇的性子,他们如果不尽全力,事后很有可能人头不保,想来想去,还是杀吧,兴许还能博取个高升的机会。   一番厮杀,眼看着二人即将冲近尚未关闭的侧宫门。   赵沉丞脸色阴沉无比,宫里有内奸!   早就下令关闭的宫门前,竟还有接应的人,看上去竟也有七人之多,服装和禁卫军一色。   那些人是青云留在皇宫的人,走之前就是害怕出现这种局面,所以走的时候交代了一下,却没想到,竟真的用上了。   那些人见状,显然也是大吃一惊,当下一声喝,全都迎上去接应。   赵沉丞此刻的心情只能说憋闷到了极点,突然,脑海灵光一闪。只见,原本阴沉的脸,竟慢慢的冷笑起来。   “哼,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投!”   赵沉丞突然勒马,一声嘹亮的马鸣在黑夜中压过嘈杂人声,压过马蹄奔腾的声音,他坐下的马因为刹的太突然,也是人立而起,那一刻,于万千人群中,江良汜一身白衣,骑着一匹神骏的黑马,在后方,缓缓的流下泪来。   赵沉丞冷冷一笑,伸手制止住了身后禁卫军。   “拿箭来!”   梁冬儿一行人已经接近宫门。   赵沉丞拉满弓,冷冷的看着那个白发飞扬的身影。   到了宫门口!   “呵。”   松手,箭矢如电,迅疾地朝着梁冬儿背心飞去。   箭矢距离梁冬儿还有一拳的距离的时候,马屁股刚刚越过宫门。   一声闷闷而又十分轻的铁器入肉的声音响起。   随即一声闷哼!   天边愁云忽的散开,月华洒下,宫殿广阔的大地上,血流漂杵……      ☆、第31章 奇怪的老头和少女   “皇上!”赵云耳力极好,箭矢破空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时,他心中便浮起一股不安!这下扭头看去,当即脸色大变。   一直黑色飞羽箭没入梁冬儿背心,梁冬儿面色苍白,冷汗从额际流下。尽管撕裂身体的疼痛几乎要将她掀下马去,但她深知此刻形势紧迫,于是,她紧咬着牙,腿上用力,反而让马儿更快速的奔了出去。   “别停!走!”梁冬儿低沉的喝道,止住了赵云掉头的举动。   “咻!咻!咻!”搭弓射箭,赵沉丞显然不打算放梁冬儿活着回去。   有一箭是冲着赵云而去,只不过赵云耳力极好,箭未到,人先觉   冲着赵云飞去的箭矢反而被他一刀挥落,这个空隙,剩余两箭,先后追着梁冬儿而来,这时候,纵使赵云想救,却也晚了!   此时此刻,梁冬儿似乎也能觉知隐隐逼近的危险。   “皇上!” 赵云蓦然眼红。   梁冬儿忍痛伏身,试图躲过后面的箭矢,她忽视了那种疼痛,竟在伏身马背的同时,身子一栽,从高速奔驰的马背上滑了下来。这一落马,倒让身后的箭射了个空。   好在后旁掩护的那人眼疾手快,那人脚勾马镫,身子侧出,双手捞起梁冬儿就走,马蹄未停,这一会儿的功夫已经蹿出去了老远的距离,也不必害怕赵沉丞再放暗箭。   只是梁冬儿在这一番变故下,引得内伤发作,口中溢出血来。   “啊!皇……上……”   前世,从羡慕孤独,到害怕孤独,直到后来习惯孤独,她用了十年的时间。   ………   再后来,因缘际会,本以为一切有了新的开始,以为那个撞进眼帘撩拨心扉女子,定是命运的起色。以为老天爷终于不舍得自己一个人迷失在霭霭的旷野,却发现,失望一如既往,纷至沓来,而那一瞥的惊鸿却原来不过是生命中的昙花一现。   想来,只有在孤独中,才能找到属于自己的方向,而只有在黑暗中才能抓住光,也或许只有尝过了失望至绝望,才会有一天把世界都原谅。   ………   身旁人急切的呼唤越来越遥远,只觉得,此生前所未有的轻松与解脱即在眼前。   如果有人能看见,一定会发现,此刻梁冬儿脸上那莫名的微笑,血也好,泪也罢,让此生不可承受的伤都随风去吧!留一声叹,话一句别。自此之后,无物看不破,无事看不开。   城上斜阳画角哀,沈园非复旧池台。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   …………   一个人……又何妨……   不过是延续习惯。   七月的狂风暴雨,夹杂滚雷闪电,郊外荒旧的小破庙显得孤零零的颇为寒酸。   “哎呀,师父,你又偷我的牛肉干!”庙门内,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明眉皓齿,气鼓鼓的瞪着正对方向坐着的白胡子老头。   “臭丫头,过来,没事跟一个臭男人挨那么近干什么!”老头吹胡子瞪眼,恨不得起身将那小丫头拽回来。   “哎呀!师父!漏雨!”小丫头头上被漏下的雨水打了一下,惊呼起来。   “哼,你过来不过来!”老头知道她又转移话题,也只当没听见。   “你不偷吃我的牛肉干,我就过去!”丫头翻了个白眼,瞪着上方的木梁。   “呜呜呜……女大不中留啊!喂!臭小子!”老头哭哭啼啼,麻衣袖子擦着脸,也不知是擦雨水呢,还是装作擦眼泪。   “前辈!”赵云苦苦一笑,对老头一抱拳。   “臭小子,离我徒弟远点!”老头也翻了个白眼,这神态,跟那小丫头一个模子里的,也不知道谁跟谁学的。   “老头儿,你别凶我赵云哥哥!”小丫头双手掐腰,怒视对面的白胡子老头。   “哎呀呀,哎呀呀,气死我了,气死我了,你你你,你个小丫头片子你,枉我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拉扯大,啊,到头来,连个师父都不喊,哼,见个小白脸,师父都不要了,你眼里有没有我这个师父啦!你你你,你小丫头片子,你胳膊肘学会往外拐了!你等着,三天不打,你就上房揭瓦,看为师怎么收拾你!”老头气冲冲的站起来,捋起袖子,瞪着眼就朝着小丫头走过来。   小丫头一声尖叫,蹭的躲在了赵云身后:“你……你你为老不尊,你恃强凌弱,你欺负人!”小丫头既害怕又不肯服软。   赵云苦笑一声,不动声色的挡在了小丫头前方,将她遮的严严实实,回头瞥了眼石台草席上躺着的白发青年男子,赵云叹了口气,向着老头抱拳躬身行礼:“多谢前辈救过我家公子,不知我家公子何时才能苏醒。”   “哼,那小子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你起开,让我教训教训那小丫头!”老头气鼓鼓的伸长了脖子往赵云身后瞧,小丫头笑嘻嘻地躲闪。   “这……”赵云哭笑不得,他怎么就遇见这俩活宝。   “嗯哼……”就在此时,佛像座下石台上的梁冬儿轻哼出声,她眉头微微皱起,想必是身上的箭伤发作了。   “咦,师父,白发叔叔醒了!”小丫头一惊一乍的跑了过去。   “哼!”老头白了一眼赵云,甩了甩袖子,也凑了过去。   梁冬儿一睁开眼便看见一张稚嫩的脸,外面的雨声,雷声霎那间涌入耳朵。   好漂亮的眼睛!小丫头愣了一愣,她仿佛从那眼睛里看到了一个孤寂的冰雪世界,不得不说,那一刻,那双眼睛刚刚张开的迷离一刻,小丫头心里像被一座大山撞了一下一样。   她从来没有看到过那样的眼睛,仿佛世界在那双眼睛里都不存在,毫无温度,毫无感情。   小丫头呆愣愣的沉在那双眼睛里,回不来神。连老头师父过来了都没有躲。   梁冬儿刚刚回过神来,头疼欲裂。   一眼瞥见了小丫头左边的赵云,赵云神色焦急,脸上写满了担忧,梁冬儿苍白的一笑,安慰的看着赵云点了点头,随后疑惑的看向小丫头和老头二人。   老头手抚白色胡须,颇有深意的望着梁冬儿。   赵云见状,连忙道:“公子,是这位老前辈救了您。”   梁冬儿看着正经起来颇有道行的老头,起身抱拳:“梁冬谢过前辈!”   “嘿!有意思,小子,你该不是见过鬼王藏了吧……”老头笑道。   “你……怎么知道?”梁冬儿心中悚然一惊,这老头……不简单?   “嘿嘿,有意思,有意思!”老头笑着摇了摇头,大袖甩了甩背在身后,也不理梁冬儿,转身迈着大步坐回了原来的地方。   梁冬儿正要开口,那老头忽然又说:“永言配命,自求多福啊……”随后又哼哼唧唧的唱了起来:“世人都道神仙好~唯有功名忘不了~嗯哼哼……古今将相在哎~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   小丫头听老头又唱了起来,颇为不满的回瞪了一眼自己的师父,看见梁冬儿额际的冷汗,突然心中一慌:“哎,白发叔叔,你先别动,师父给你拔完箭没多久,伤口还没有愈合,你好好休息,有什么事,你吩咐我就成。”   “谢谢你啊!”梁冬儿歉意的看了眼小丫头,“能把我扶起来吗?”   “啊,好……好的……”小丫头不知怎的脸一红,偷偷瞥了一眼身旁的赵云,脸变得更红了。   梁冬儿只觉得背心,胸口处像是撕裂了一个大口子,真是疼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老头似笑非笑的看着梁冬儿,惹得梁冬儿心里毛躁躁的。   “前辈,敢问您又是如何知道晚辈见过鬼王藏?”梁冬儿身子还很虚,她只觉这老头和这丫头身上有一种飘渺的说不出来的灵气,清新脱俗,似是远离红尘之人,她不敢托大,恭恭敬敬的行了个晚辈礼,也丝毫不觉自己是九五至尊就拿架子。   “嘿嘿,天机不可泄露。没想到,盗天之道的小子,居然还活着,不过,怕是也不敢像老头我这样自由自在的游走世间,而是龟缩在哪个山旮旯里吧!哈哈哈哈!”老头似乎颇为得意,不知道的还以为老头跟藏夜有仇呢。   “那……还是谢过前辈的救命之恩了。”梁冬儿抱拳。   “没事的,白发叔叔,师父说,你福大命大,那箭头要是再偏那么一点,你就要嗝……呃……死了,不过你不用担心,我师父可厉害了,有他在,你就放一百个心就行,再说,老头不行,还有我叶小蝶呢!”   “呵,丫头,外面风大,闪了舌头,师父可管不了!”老头冷冷一笑。   小丫头闻言,脸色一红,随后又厚着脸皮蹭到老头身旁,她偷偷的向着梁冬儿挤了挤眼睛,然后脸色瞬间挂上谄媚的笑容,小丫头蹭的抱住老头,说:“师父,此去蜀山路途遥远,这一路上指不定遇见什么毒蛇猛兽呢,到时候徒弟死了,咱青城剑法可就失传了,不如,你把那玄九丸搁我身上放着,我武功弱,也好有个保障。”   “混账!”老头蓦然大喝,小丫头从来没见师父这么生气过,陡然愣住了,这么多年,师父都没舍得打过她,也没说过一句重话,如今当着外人的面儿,师父居然破天荒的怒喝,一点不像是开玩笑的。   小丫头觉得在白发叔叔面前丢死了人,眼睛瞬间红了,丫头低下头,抱着老头的手,胳膊的也收了回来,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   说实话,梁冬儿和赵云也被老头突然变脸给惊了下,似乎是丫头索要什么玄九丸让他不快。但人家的家务事,梁冬儿纵使挺待见这个小丫头,但也不好说什么。   赵云倒是向前走了走,看见梁冬儿手势,又停了下来。   老头刚喝出来的时候,也是一后悔,但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又收不回来,不过看见小丫头低着头的样子,老头的心早就软了,这小丫头是他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爷俩相依为命在青城山,老头是丫头的师父,更像丫头的爷爷,这一下,吓着了自己的乖徒弟,他心里可悔的肠子都青了。   不自觉的,老头说话的语气也软了下来:“小蝶,师父不是不知道你心思,这俩小子与我们不过萍水相逢,救他一命已是师父的底线,玄九丸,整个武林有几个?你知道这玄九丸的价值,这药,给你,师父没话说,救命的药,给这外来小子?哼,我可没那么大方!”   “我知道了师父……”叶小蝶眼角的泪一闪一闪的。   梁冬儿似乎听明白了前因后果,感情这劳什子玄九丸还很名贵,怪不得老头那么小气,不过这一下,但是让梁冬儿心里对这叶小蝶小丫头多了许多好感,听着老头的意思,丫头是给她求药来着。   “小蝶,我没事,不要为难前辈。”梁冬儿朝着叶小蝶笑了笑,安慰道。   叶小蝶看着白发叔叔苍白的脸,那个笑容虽然拒人千里,但又似万里冰封中的一朵桃花,让人想要靠近,又害怕靠近。   “哼,小子,你是朝廷的人吧!”老头冷哼。   小丫头闻言,身躯轻轻地一颤,牙齿微微的咬了咬嘴唇。   老头似是没有看见丫头的异常,对梁冬儿说:“我话也挑明白了说,老夫我蜗居青城山多年,从不与朝廷这些乱七八糟势力打交道,我师徒俩要去西边,遇见你便顺手救了你,你也不用感激什么的,既然你也醒了,那咱就各走各的,奥,对了,前一阵,有一些官兵在搜捕这些地方,要不是今天这大暴雨,他们就得来到这里,你们小心点。”   梁冬儿闻言,皱了皱眉头,她回身问赵云:“这是哪里?”   “公子,这里是中州和兖州交界,前辈说的没错,他们估计快追来了。”赵云神色担忧。   “兖州地界……湘江王李进?我难不成昏迷了很多天?”   “您昏迷了三天了,幸亏咱第二天就来到这破庙,遇见了这前辈,要不真真是……唉……那血……属下想起来就后怕……”   “这么说来,这暴雨下了一天一夜了……”梁冬儿抬头看向旧旧的庙门之外,巨大的石佛在暗黑的空间里俯视着卑小的人类。   梁冬儿微微皱了皱眉头,因为胸口处刚刚又疼了,她心里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这大雨究竟是帮他们,还是……   “师父……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咱们现在就把白发叔叔丢下,有违侠义啊!”小丫头叶小蝶尽管委屈,但还是不甘心的辩解道。   “哎,姑娘,我们没事,不要为难前辈了。”梁冬儿确实不好意思再看见小姑娘因为自己挨训了。   “哼,算你小子有点颜色。”老头白眼。   梁冬儿微微一笑,也没说什么,倒是赵云有些脸红,也不知是羞的,还是不好意思,或者干脆是急的。   叶小蝶神色复杂的看向梁冬儿,看见那头银丝,那张苍白无血色的脸颊,以及胸前破烂带着血污的衣衫,她忽然咬了咬唇,眼神闪烁过后变得坚定起来,之后,她突然站起身,直愣愣的看向梁冬儿,说道:“师父,我,我不去昆仑山了,我要在红尘历练!”   “臭丫头,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老头闻言大怒。   “师父,我只知道当时玉玑子前辈也是入得红尘后才悟得黯然销魂剑法,我不学她的剑法了,我也要自己创剑法,我们青城派比不上她昆仑不成?”叶小蝶忽然倔了起来,那真是几头牛都拉不回来。   “你这话没错,咱青城当然和昆仑不分高低,请你师傅我一身武功,他昆仑有几人打得过?哼,真不是我吹,天底下谁不知道我……”老头说着说着就激动起来,忽然,就要说自己名号的时候,忽的住了口,他瞥了眼梁冬儿和赵云两人,看那两人都安安静静的现在一旁,尤其是梁冬儿神色平静无波,即使胸口伤口骇人,也丝毫没有使得她变色,好!好!很好!   “咳咳……”老头收回眼神,心里嘀咕,哼,差点叫那小妮子带沟里去。   “不行不行,剑法要创,玉玑子的黯然销魂剑法也得学,集百家之长有啥不好。”老头摇头拒绝。   “师父!我辈习武之人行走天地,当的侠义二字,让我看着白发叔叔和赵云哥哥被那些人围杀,我做不到!”叶小蝶倔强的下巴微微的扬起,眼神冷冷的看着外面瓢泼的大雨。   梁冬儿心里一动,正要开口说话,叶小蝶挥了挥手:“白发叔叔,没事,我叶小蝶也要做一件顶天立地的事,像我父亲那样。”   老头闻言,身躯轻轻一动。   “丫头。”老头也缓缓的站起身。   正在此时,天边轰隆隆滚来一声惊雷,紧接着一道闪电哗啦照亮了这个破庙。   “轰隆隆……”雷声一声响过一声,闪电一道紧接一道,雨,越下越大,仿佛天地裂开,天水倾泻。   这诡异的天象使得老头身躯微微颤动,老头不由自主的退了两步。   “唉,也罢也罢,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老头坐回原来的石头。   “丫头,师父再替你跑一趟腿,把这小子送回家,之后你要留要走,随你。”   “师父……”叶小蝶胸中忽然闷闷的,第一次看见师父这个样子。   “天机子那老头说的没错,唉,也罢也罢。”老头摆了摆手,似是不愿多说。   赵云握了握手中那已经卷刃的长刀,低下头。   梁冬儿微微的侧过头,看着屋外仍然狂暴的风雨,嘴角微微的撇起,然而眼角,并没有笑意,淡淡的笑,却是孤寂。   胸口的伤,还是很痛,梁冬儿轻轻握了握手中的物件,眸中墨色又深了些。   ☆、第32章 雨过天晴   “滚!滚!滚!都他妈滚!”   “爸爸……”   “你也滚!”   ………   “妈,你要走,不带我走吗?”   “对不起,小冬,对不起……”   ………   “从我记事起,我想要的东西,从来就没得到过……”   “汪汪汪……”   “阿黄……你说,人为什么要活着?钱?权?情?呵呵,阿黄,你想要什么啊,如果有来世,你要不要做人?”   “汪呜~”   ……   “妈的梁江辉,你要再不还钱,你女儿就等着坐台吧!”   “梁江辉!还钱!还钱!”   ……   “王叔,能不能借我们些钱……”   “啊,冬儿,叔叔最近家里也很紧张呀。”   “王叔,你和我爸爸很好对不对,您看在他以前把您从那里拉出来的份上,救救我爸爸好吗?”   “呵呵,我哪有那本事,你去别的叔叔那看看吧。”   ………   “真希望有朝一日,在那万人之上,笑尽天下人伪善的脸,真希望有朝一日,在那万人之上,我所求皆有,我所弃,皆无!”   “如果,世间事情无有两全之法,我要权,不要情,我要钱,不要心,我要活着,活的好,我不要梦,人,怎么可以拥有那样美好的东西……”   ……   可是……如果……如果老天给我一次救赎……如果的话……我希望……我还可以希望……   我没放弃过……真的……阿黄……我没放弃过自己……没放弃过善良……可是我累啊……我抓不住了……   ……   大雨过后,泥土的清新唤醒了梦境。   远处青山被彻彻底底的清洗了一番,明亮,迸发着勃勃的生命力。   “皇上,我们快些走吧,赵沉丞若是派兵追来,我们……”   “嗯……走。”   梁冬儿揉了揉浑身酸痛的肩膀,靠着石台睡了一夜,整个身体都像打过架一样。   “嘶……”扯动了胸口的伤口,这疼痛让梁冬儿微微皱了皱眉头。   “皇上,我们找个医馆吧!”   “离开这,到了冀州再说,没事,我不碍事。”   “嘿,梁冬叔叔,我们跑路吧!”梁冬儿还没从梦境中脱离出来,叶小蝶忽的出现,笑嘻嘻的脸,活泼调皮的语言倒像是一盆冷水,将她浇醒。   梁冬儿点了点头,揉了揉叶小蝶的头发,笑道:“好的。”   叶小蝶脸色红彤彤的,连忙起身跑到在门口站着的老头那里去了。   梁冬儿在叶小蝶转身的时候,眼帘轻轻下放,神色又回复了平静,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笑着看了看赵云:“这一路,幸苦你了。”   赵云惊讶地抬起头,显然没料到皇上会这样温柔的说话,倒弄得他不好意思起来。   “这是属下应该做的……”   “再往东便是湘江王的地界,咱们从兖州走,穿过兖州,到达冀州,就安全了……至于湘江王……呵呵,看看吧。”梁冬儿面向前方轻轻地说着。   “青云的那些人呢?”   “出了皇宫我们便分道扬镳了,我让他们去找勾陈青云会合。”   “嗯,做得好,人少了目标也小,机动性强。”   梁冬儿看见庙门口的老头逆光站着,双手背在后面,叶小蝶抱住他师父的胳膊,像是在撒娇。   “赵云,你听说过青城派吗?咱们……咱们乾元王朝治下也有武林门派这一说?”   “嗯,听说过,武林四大势力,两派两山,分别是武当派,少林派,昆仑山和青城山,四大势力并不分强弱,但是他们大都隐居一方,并不干扰世事,更不和官府打交道,所以,大家都相安无事。”赵云说到这里的时候,眼里闪过一丝异彩。   梁冬儿看见赵云神色后,笑问道:“你怎么没有去拜师学艺啊?”   赵云闻言,脸上迸发出一种奇特的自信和光彩,他说:“大丈夫,就应该安身立命,保家卫国,偏安一隅不该是我辈男儿志向!”   “哼!”老头似乎是听见了赵云的话,往后一看,看到赵云激动的神情后不屑的冷哼。   赵云见状,脸色更红,自己的信仰竟被老头莫名的不屑,他感觉有些恼怒,有些郁闷。   “前辈,你笑什么?”   “你连我徒弟都打不过,还说什么保家卫国,嘿嘿,说什么偏安一隅?你懂个屁!”老头白了一眼赵云,嘿嘿冷笑。   “咳咳,师父,赵云哥哥武艺高强,我哪是对手?”叶小蝶神色尴尬的瞥了一眼赵云。   赵云听见老头的话,也是噎的说不出话来,这老头忒的无耻,要是自己不服,难不成他堂堂男子汉还要和一个小姑娘比划比划不成?要不是看在这老头着实神秘,妙手回春的救了他家皇上,他真是想揍扁那张牛气哄哄的脸。   赵云翻了翻白眼,不愿和老头一般见识,他站在梁冬儿身后,又恢复到了那张冰块脸。然而,偏偏老头不放过他,老头听见叶小蝶的话很是不服气,说道:“你不用给他脸上贴金,我的徒弟打他十个也够了,就他?不是我吹牛,他懂什么叫武功吗?”   “我是不懂什么武功,也不懂什么剑法,我也没必要懂,我只管手里头的武器在那战场上能杀人就行,我们军人求实用,不花哨。”赵云不服道。   “我呸,谁说武功花哨了?你臭小子不懂别乱说,实用?我青城派武功在那战场使出来,一步一条命!嘿,跟我面前讲实用,你说他昆仑花哨还差不多。”   “吹牛谁不会,我承认您老医术高明,医术高明可不代表武功也好,您打不打得过我还两说呢!”赵云扭过头,不服气的冷笑。   老头瞪大了眼,这是第一次有人质疑他,还是个小屁孩子!真是破天了个荒了。老头最听不得别人质疑他武功,哇呀呀的走了过来,说着:“臭小子,你质疑我?”   “哎,师父师父,咱现在可不是显摆武功的时候,要是一会儿追兵来了,就乐大发了。”叶小蝶连忙拉住自己的师父。   “啥叫显摆?你师父我是那样的人吗?我是那么不知轻重的人?我就是想让这小子瞧瞧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免得他们这些俗人看低了咱们武林中人。再说了,追兵来了更好,正好你俩比一比,看看谁厉害。”老头吹胡子瞪眼的,整个一小孩子心性。   “前辈是武林高人,自然气度非凡,赵云虽然年纪小,但身手着实不错,非但如此,云儿统兵有方,严于律己,在军中也稍有威望,也是不免带了些傲气,前辈就不要和他计较啦!”梁冬儿微笑地抱拳,彬彬有礼。   “哼,我能和一臭小子计较什么?”老头止住脚步。   “就是就是,师父心胸宽阔,虚怀若谷。”叶小蝶嘿嘿笑着拍马屁。   赵云心里不忿,正欲上前,梁冬儿见状连忙伸手拦住他。   “赵云,当务之急是要离开这里,进兖州李进的地盘,你不要和前辈开玩笑了。”梁冬儿看似微笑,神色颇为淡漠。   “属下知错。”赵云恍然醒悟,懊恼不已,他怎么突然跟个小男孩儿似的跟这老头较劲,好歹,自己也是皇上封的将军,试问,这个年纪做将军的有谁?就自己了吧!一向稳重的自己怎么就……唉!赵云内心正自我反省之时,庙门外却是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张统领,这破庙有人,鬼鬼祟祟的!”外面一人大喊道。   话音刚落,破庙里的四人均向外看去,远远的,二三十骑甲兵骑着马飞奔过来。   “围了!”当头一人,似是那小兵口中的张统领,只见此人黑发高束,面如冠玉,眼若流星,虎体猿臂,彪腹狼腰,手执□□,飞马而来。   天色初晴,日光并不强烈,但众人甲衣在白天里反射的光仍显得刺眼,破庙里黯淡无比,更显得门外天地秀奇,更何况,那张统领身后便是青山,这一人一马的气势,饶是身为敌人的赵云,也不由得道一声好。   梁冬儿眼睛微微眯起。   叶小蝶见状回头看了看赵云和梁冬儿,待看到梁冬儿胸口的红色污痕时,不由得一愣,霎时一醒,连忙跑回昨夜老头坐的石头边上,捡起两把剑来。   “师父!”叶小蝶跑回老头站立的庙门口,将剑递了过去。   老头没接,瞥了一眼剑后,又抬头瞥了一眼赵云,脸上似笑非笑的。   “嘿嘿,还真是刚想瞌睡就有人送来枕头。”老头似乎一点不在意。   “走吧,出去看看吧。”梁冬儿看见老头的表情,自是知道老头打的算盘。   赵云神色严肃起来,拿起刚才倚在石台的卷刃长刀跟在梁冬儿身后,这刀还是那天在皇宫抢的呢!   老头笑意盈盈的看着他二人从他身前走过去,待看见叶小蝶也跟在后面,老脸一整,一把拉住叶小蝶,喝道:“你跟着凑啥热闹!”   梁冬儿跨过几乎不成门槛的朽木门槛,一光一暗,陡然亮起的天光让梁冬儿下意识的眯起了眼睛。   张姓统领勒马,从背上拿出一卷画像,抖开来,他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眼梁冬儿和赵云,右手高举,呼啦啦,包围圈骤然收缩,众人全都亮出长刀。   张统领身旁的那小子看着两人,笑道:“我等奉皇上之命缉拿逃犯,二位跟弟兄们走一趟吧!”   张统领瞥见庙门口那二人,皱了皱眉头,冷声道:“不相干的人速速离开!”   “大胆,见了皇上,还不下跪!”赵云怒喝,长刀震地。   “你大胆!”张统领身旁那人刚开口回了这么一句,只见张统领示意他闭嘴。   张统领看了梁冬儿片刻,开口道:“我等奉皇命缉拿杀人犯,二位还是不要白费力气。”   “缉拿逃犯当是衙门的事,用得着动用你们禁军?”梁冬儿冷笑。   “你我心知肚明。”张统领旁边那人阴恻恻的笑道。   张统领闻言皱眉,冷喝:“白石!”   那白石见张统领脸色着实不好看,尴尬一笑,退了回去。   “奉皇命捉拿杀人犯,若有反抗,死活不论。”张统领脸色冷漠地看向梁冬儿。   梁冬儿笑了笑:“我何时下过命令?”   白石脸色一变:“你要造反!”   梁冬儿斜看马背上的白石,笑意未减:“我没记错的话,是赵沉丞造了我的反吧?”   白石被梁冬儿眼神一瞥,心里咯噔一下,那脸上的笑意怎么感觉比刀子还冷?白石硬着头皮没有退后,但是他确确实实被梁冬儿身上的气势给镇住了,明明就一个人,手无寸铁,还能那样不慌不怕,果然是……   张统领听见梁冬儿提起赵沉丞,眼中也是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然而仅仅是一闪而逝,脸色便恢复了正常。   “白石,别废话了,夜长梦多,动手吧!”   “是,统领!”白石心中呼出一口气,脸上重新又挂起笑容,大喊:“弟兄们,升官的机会就在眼前啦!”   众人闻言,眼睛也是蹭的就冒起了光,均齐齐拍马,手中大刀耍起。   “哈哈,臭小子,正好正好,你和我这徒弟比比谁厉害吧!”   赵云闻听身后老头的大笑,刚一转身,迎面便飞来一柄长刀,赵云跃起身子接刀,定睛一看,不知不觉的这么一下功夫,老头便杀了一人,夺来一刀。   “哈哈,省得说我老头欺负你,那,这马也给你了!”   刚说完,一匹骏马边朝着赵云飞奔而来,这也是刚抢来的马!   赵云瞅准时机顺势抓住了马鞍,翻身而上。   扭头看向身后,梁冬儿笑着点了点头。赵云握了握手中的刀,看向身旁手执长剑的叶小蝶,顿时豪气冲天。   “杀!”   白石见那老头一个呼吸间,徒手取人性命,当下也是胆寒,和张统领一交换眼神,也是大喝道:“弟兄们,杀!不论死活!得人头者,官升三品!”   “杀!”   此起彼伏的喊杀声爆发开来,众人面目狰狞,双眼通红,他们势要在这雨过天晴的灵秀之地,博一个功名。   微风出来泥土的清香,叶小蝶回头调皮一笑,随后看向白石,眼神蓦然冷冽,如同九幽魔女。   她很讨厌那个叫白石的家伙,她要先杀那人!      ☆、第33章 全歼   叶小蝶当真如翻飞的蝴蝶一般,来回穿梭在骑马的甲士之间,长剑如虹,剑鸣不休。   叶小蝶同赵云不一样,赵云好歹□□有马,和那些人战起来起码不落于被动。而叶小蝶单纯的靠着轻功在敌人之间穿梭,饶是如此,那些人竟伤不得她分毫!   叶小蝶飞跃而起,长剑挥出,灵动如蛇,眨眼间又灭掉了两人,叶小蝶见那白石正向自己驾马而来,当下心中一喜。   我不找你,你到来送死,嘿嘿,敢用那种语气跟我白发叔叔说话,让你后悔都找不到地方哭!   叶小蝶一笑,眸子里流转的狡黠让白石心里一寒!   小姑娘年纪不大,杀人却这样狠辣!一把长剑更是神出鬼没,这下,白石心里也不敢放松,纵马驰来。   就在这时,叶小蝶脚尖轻点,在旁边的一个马的马镫上借力,之后直接踩上马背,直立在上。马儿只管往前跑,叶小蝶的脚却如牢牢地钉在上面一般,绯红色的衣摆翻飞。   好功夫!   那张统领正同赵云酣战中,余光瞥见叶小蝶如此本领,当下心中暗暗吃惊,顺势瞥了眼那白胡子老头,心里也越发沉重起来。   白石见此状态,霎时愣住了,那小姑娘年龄不大,神采倒是不凡。   如果,活捉这小姑娘,收到自己房中……嘿嘿!   白石眼中精光流转,笑容也变得猥琐起来。他抡起大刀,眼睛死死盯着叶小蝶,待看见叶小蝶嘴角噙住的冷笑后,白石嘴角笑意更甚!小丫头,很有个性么!   白石心里盘算的很好,他打算着先一刀砍伤那丫头脚下之马,而后趁势用刀面将丫头拍飞,自己再拨转马头,将那丫头拾回自己马上。   然而,都说色胆包天,色胆包天,白石的马和叶小蝶的马刚一照面,白石立马抡刀砍向马头,白石反应极快,然而叶小蝶比他反应还快,在那长刀堪堪落向马颈之际,叶小蝶莲足跃起,直接踩着白石的长刀来到了白石马上,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叶小蝶嘴角刚弯起,只见一道白光,两道血光同时划过。   叶小蝶一蹬马屁股,翻身落下,避开了那热乎乎的血。   白石的头同叶小蝶刚刚座下的马头同时离开身体,可见白石死前都没看清叶小蝶是如何出的手。   白石带着盔甲的残躯砰的栽下马去,长刀落地时还带着些沉闷的轰鸣。   昨夜刚下过一场暴雨,地上的泥还是湿的,在这坑坑洼洼的小泥坑中,又凭空多了许多血坑。   张统领余光自然瞥见了这一幕,看见白石人头落地后,当下大惊,放眼望去,自己带来的二十三人,如今加上自己仅剩下了五人。   张统领猛力挡开赵云,当下一咬牙,拍马回身,大喝:“撤退!”   那剩下的四人闻言,心下也是松了口气,妈的,这俩人年龄这么小,怎的一个比一个变态?   看见同僚一个个倒下,说不害怕那是假的,尤其在看到叶小蝶神乎其神的斩了白石后,心里的战意早都消散的一干二净。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四人身上也是血迹斑斑,衣服盔甲也是多处凌乱,有的头发甚至被赵云削掉不少,有两人本来同张统领一起围攻赵云,奈何赵云年龄虽小,却有神力,力战三人,丝毫不落下风,反而让他反杀了那二人。   只杀得人胆寒,不敢上前。   张统领碍于身份,不愿和一丫头缠斗,只跟着赵云打斗。这一交手,张统领心里也是惊骇无比,他里想到这年轻人身手如此了得,没有花架子,然而一招一式全都朝着要害砍来。   梁冬儿在一旁看见这一幕,心下安慰不已,待看到叶小蝶杀敌如同摘花时,也是惊讶不已。   那翩翩飞舞的绯红衣衫,长剑凌冽,每一剑都是死神的镰刀。   美人如玉剑如虹!   梁冬儿眼中闪烁着光彩,倘若叶小蝶上了战场,那可是所向披靡的一员虎将,和赵云一起,将会是他的左臂右膀。   老头倚坐在门框上,笑嘻嘻的哼着不知名的调子。   “哪里走!”赵云拍马追赶,跃马飞刀,大刀钻进张统领后背,一下将他带下来。   马不停蹄,赵云追上张统领在他掉下马背前猛然拔刀,随后追上那四人,也是一刀一个。   前前后后,用了一炷香的时间。   赵云神色冷然,脸上的鲜血蜿蜒流下,地上躺着一个个金甲士兵,结束了……   赵云胸膛剧烈的起伏,刀尖的血珠啪的滴进泥土,那鬓角的汗水也安静的流下来,天上白云依旧幽幽的飘荡着。   叶小蝶小脸亦是红扑扑的,气息也是有些急促。   “好功夫!”梁冬儿拍掌赞叹。   叶小蝶嘿嘿一笑,转身来到师父身旁,在那麻布衣服上用剑削下一截布头,擦拭剑身。   老头嘴角抽了抽,开口:“师父的衣服早晚被你削个干净,你都用它擦剑去吧,我老头子还不如你的剑吗?”   “师父,不用你的衣服,难不成用我衣服啊?”叶小蝶一边扯着自己衣服让老头看着,一边嘟着嘴。   “你……”看了看那流云广袖长纱裙,老头不得已得闭上了嘴。   “皇上!”赵云下马。   “很好,云儿,我果然没有看错人,你真是我的虎将!”梁冬儿高兴道。   “嘿嘿!”赵云也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说道:“不如姑娘厉害,叶姑娘杀敌滴雪不沾身,赵云佩服!”   叶小蝶听见赵云如此说,脸上一红,连忙摆了摆手,道:“不不不,赵云哥哥身手不凡,气势迫人,这要是在战场上,我一定打不过赵云哥哥。”   “哼,小子,这下服啦吧!就你那三脚猫功夫,还……唔唔……”老头说着说着,嘴里突然被塞进一把牛肉干。   “农刚甚么?”老头瞪向叶小蝶。   叶小蝶露出整齐而洁白的牙齿,状似天真的笑着。   “哼!”老头白了一眼自己的徒弟,扭头嚼起牛肉干来。   “赵云哥哥,这庙后头有个井,你先洗洗脸吧!”叶小蝶将剑送回剑鞘,而后抬头对赵云说道。   “嗯,好!”赵云一抱拳,跑向了后头。   老头眼珠转了转,嘿嘿一笑,也起身跟了上去。   场中只剩下梁冬儿和叶小蝶,叶小蝶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梁冬叔叔,你……你就是那个……泰昭皇帝?”   梁冬儿知道瞒不下去了,索性大大方方承认道:“怕给你们带来麻烦,所以隐瞒了姓名,还请小蝶姑娘见谅!”   “嘿嘿,没事没事!”叶小蝶连忙摆手。   “一个丢了江山的庸人,不提也罢。”梁冬儿苦笑。   “不是的!虽然大家都传泰昭帝昏庸好色,暴虐无道,但是,在我眼中,白发叔叔,啊不,梁冬叔叔不是那样的人,我能感觉的出来!”   梁冬儿尴尬一笑,又道:“丫头,既然知道我是泰昭帝了,就当知我名字并非梁冬……这……”   “嘿嘿,那我还是喊你白发叔叔吧,亲切!”叶小蝶吐了吐舌头。   “我小时候只见过天机子前辈是童颜鹤发,仙风道骨的,没想到,白发叔叔也是童颜鹤发,真好看,我师父一头白发,咋就没这好的气质?”叶小蝶很是疑惑。   “死丫头,你是不是又在嘀咕我?”   老头从庙后头转过来,背着手,迈着方步昂首走来,待听见叶小蝶后头的话后不满的瞪了一眼梁冬儿齐整的银色发丝,嘟囔道:“他跟天机子老头都是怪人,我老头子才不跟他们一样,逆天而行是要遭天谴的。”   叶小蝶离得远没听见老头嘟囔什么,老头用的声音也小,然而梁冬儿刚好听见,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老头低声的喃喃刚好在路过梁冬儿身旁的时候说出来,是以老头声音虽然小,却刚好清晰地穿进梁冬儿的耳朵。   梁冬儿听见老头最后的那句话,身躯也是一僵,脸上笑意未减,但是眼眸种却再一次闪过莫名的情绪,不知是失落还是别的什么。   “师父,你鬼鬼祟祟的跟着赵云哥哥干嘛去了?”叶小蝶看见赵云还没有回来,疑惑的看着那笑的臭屁的师父。以她的经验,老头肯定是又欺负人了。   梁冬儿闻言也转身看了看,没有看见赵云回来,也是面露疑惑。   老头抬头看了看天,道:“想知道就自己去看啊,你们看我干什么?”   梁冬儿和叶小蝶一对视,俩人同时走到庙门后头,眼前的一幕让两人额头黑线暴增。   只见那赵云被倒吊在井旁边的树干上,晃来晃去,赵云的手一直在够地上的长刀,他伸直了手也正好差一个指头的距离,偏偏那长刀刚刚好的正放在他头的正下方。   赵云吭哧吭哧的努力够刀,晃来晃去,脸颊憋的通红。   “不用说,肯定是师父。”叶小蝶揉了揉鼻子,对自己师父的行径简直再清楚不过了。   叶小蝶拔出剑来,刷的斩断那根麻绳,赵云双手撑地,翻了个跟头,来不及不好意思,站起身来就向庙前狂奔:“死老头!你别跑!”   ……   纵使梁冬儿也忍不住弯起嘴角,青城山的这个老头儿可真是个老顽童。   叶小蝶挠了挠头,笑道:“白发叔叔,下面要去哪?”   “小蝶姑娘,你,你确定要跟我们走吗?”   “嗯!当年玉玑子前辈下山历练,在红尘中待了十年,创下黯然销魂剑法,成为一代宗师,我也要入红尘,白发叔叔,你就让我跟着你吧!”   “你师父同意吗?”   “嘿,他说了我随意,反正我即便现在不历练,以后也总要进入红尘历练一番,当年师父求天机子前辈给我算了一卦,说是我十八岁时候有一个大劫,要是过了这一劫,我就海阔凭鱼跃,要是过不去,那就只能是命了。”叶小蝶皱了皱眉,继而又道:“所以,我师父才准备带我去昆仑山找天机子前辈,准备在昆仑夺过那一劫。”   “那你现在不正应该去昆仑躲躲么?”梁冬儿疑惑。   “嗨,我现在十六岁,还有一年,再说了,这东西,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爹说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上天有好生之德,不会把人逼死的!”叶小蝶但是看得开,乐呵呵的,大大咧咧的,也不知是不是受她师父的影响。   梁冬儿听了这一番话,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叶小蝶还欲开口,只听远处一声洪亮的声音传来:“丫头,别嘀咕啦,你师父我快饿死啦!”   “走吧!”梁冬儿微笑,首先朝着前方走去。   叶小蝶翻了个白眼,嘴上嘀咕了几句,不知道是不是在埋怨老头。      ☆、第34章 回府   一行人马不停蹄,中间偶有歇息,由于特殊时期,各地盘查极为严格,所以众人餐风露宿,沿着那黄河,水陆兼有,奔波了十五日之多,终于绕开了兖州,到达冀州,赵靖的地盘。   众人刚一进城,那边就有人飞速回报,赵靖听闻皇上还有自己的儿子回来了,当下激动不已,想前些日子,那勾陈青云带着一个曼妙女子回来,不见皇上和赵云,心里别提有多忐忑了,尽管青云说是皇上的命令,可自己终究是放不下心。   梁冬儿四人一路上风尘仆仆,直到进了城,这心才放回肚子里。赵靖府邸门口,一府的人全都到齐了,聚集在门口迎接。   “微臣参见皇上!”赵靖率众行礼。   梁冬儿连忙下马,上前扶起赵靖:“爱卿请起。”   “置皇上于危地,臣等罪该万死。”赵靖愧言。   “是朕一意孤行,怨不得你,快快请起。”梁冬儿洒然一笑,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再惊险也是过去了。   “皇上……”勾陈青云在赵靖左手旁,自他坦白身份以来由衷地喊了第一声皇上。   梁冬儿微微一笑,拍了拍青云的肩膀,道:“辛苦你了!”   看向青云身旁,梁冬儿笑着敞开怀抱,张开双手。   “胖子。”藏笙浅绿衣衫,悠悠站在赵靖身侧,双目含泪。   “藏笙……”梁冬儿微笑,有愧疚,也有安慰。   突然藏笙飞扑进梁冬儿怀里,嚎啕大哭:“我以为你会把我丢在皇宫不管了。”   “对不起,我去晚了。”梁冬儿安抚着她。   叶小蝶看见这一幕,微微的垂了下睫毛。   “跟大家介绍一下。”梁冬儿拍了拍藏笙的背,藏笙知道现在不是寒暄的时刻,懂事的止住了泪水。   “这位是青城山的前辈,于朕有救命之恩,这位是叶小蝶,叶姑娘,前辈的高徒,身手很是不凡,同云儿一同歼灭敌人,没有二位,你们可能就见不到朕了,哈哈!”梁冬儿介绍道。   “前辈,小蝶姑娘,这是赵靖,中山王。这位是青云,我的朋友,这位是藏笙姑娘,也是我的朋友。”   几人纷纷见礼。   老头看人一多,顿时又摆出了那副世外高手的范儿来,见众人都看向自己,其中颇多目光中夹杂着探询的意味,老头话也不多说,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倒是叶小蝶看见这么多人,不好意思起来。   赵靖闻言,抱拳行礼,恳切道:“二位高义,救江山于水火,赵靖代天下百姓谢过前辈,谢过叶姑娘了!”说完,深深的躬身行礼一礼。   老头嘴动了动,终究什么也没说。叶小蝶不好意思了,叶小蝶连忙道:“不用谢不用谢,我们当时不知道他是皇上,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嘛!”   “叶姑娘侠义心肠,赵某敬佩。”赵靖叹道:“还请二位赏光,在鄙府多住些日子,给赵某一个报答的机会。”   “这……”叶小蝶偷偷瞥了一眼梁冬儿,见梁冬儿正面带微笑的看着自己,目光柔和,带着鼓励,带着邀请。   叶小蝶回头看了看师傅,耳根子都红了,声如蚊呐般:“师父,要不我们住些日子?”   “老头儿,这一路上我看你够呛,在我家歇歇不碍事,你不歇,人家小蝶一姑娘总得洗去尘土,换上美衣,饱餐一顿吧!”赵云老神在在的对着老头道,这一路上,他跟老头也熟悉起来,二人基本上一路都是拌嘴状态,彼此倒也乐呵。   “云儿!不得无礼!”赵靖看自己的儿子竟然敢老头儿老头儿的喊,当下觉得不太像自己儿子风格。自己儿子虽然高傲,但从来不失礼貌,待人彬彬有礼,话也不多,怎么出去一趟,沾染了痞气?   赵靖撇了撇嘴,见自己老子脸都整了,也不说了。   “犬子……”赵靖正想着说些什么代自己儿子抱个歉。   谁知那老头摆了摆手,打断了自己,他说:“没事,我以后再收拾他,不过没想到臭小子还是个世子。也罢也罢,进去洗洗这一路的晦气也不错。”   “太好了!”赵靖欣喜。   “皇上请,前辈,小蝶姑娘,请!”   众人浩浩荡荡的进了赵靖的府邸,叶小蝶跟在梁冬儿身后,看见藏笙紧紧的抓住梁冬儿的左胳膊,顿觉有些烦躁。   藏笙紧紧拽住梁冬儿的衣袖,生怕他跑了一般。   也难怪,她离开东江山后,便无处可去,决定跟着梁冬儿,认识的人也只有梁冬儿,从见他第一年开始,藏笙就觉得亲切,在梁冬儿为江良汜眼都不眨地舍去二十年寿命后,藏笙忽然觉得自己世界都被击溃了。   当初找过父亲看病的人太多太多,然而一听要为他人舍去一些东西的时候,他们都犹豫了,还记得当初有一个武林高手,江湖有名的痴情剑侠田博良,为了救妻子不知吃了多少苦,然而在听说要以命续命之时,那人还是犹豫了。她一直期待有一个奇迹出现,为此等了很多年,直到梁冬儿出现……   藏笙抓住梁冬儿,看向他的侧脸,胖子瘦多了,也好看了。   看见那头银丝,藏笙一点也不惊讶,她知道凡事逆天改命的人,或多或少的会付出些代价。   有的人是失明,有的人耳朵聋了,有的人腿乍然瘸了,而有的人失去味觉,各种各样,总之,一夜白发不算严重的,相反,这应该是最轻的身体惩罚。   梁冬儿感受到身旁炽热的目光,些微有些诧异,她以为藏笙在宫中定是受了惊吓,否则不会抓自己那么紧。   梁冬儿内心微微一叹,愧疚无比,他抽出手来,紧紧抓住藏笙的手,五指相交,凝声道:“不要怕。”   当初答应了藏夜要照顾好她,自己太混蛋,竟然没有第一时间想着救人。   好在藏笙还没有大碍,否则自己真要背一辈子良心的债了!   听见梁冬儿此话,藏笙身躯蓦的一颤,眼眶泛红,心中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只觉得,有这句话,以前什么都能过去了!   同样异样的是身后不远处的叶小蝶,她眼睛的余光一直没有离开过梁冬儿,待看到梁冬儿的手和藏笙的手抓在一起的时候,她觉得闷闷的,酸酸的。默默低下头,紧紧握了握手中的剑。   众人各自去好好的洗漱了一番。   赵云一番洗漱,换了一身黑色薄式劲装,墨发束起,整个人冷冽了许多。   而那老头则换了一身藏蓝色的大袍,又潇洒,又凉快。   叶小蝶则是换了身淡紫色裙装,显得整个人安静了许多。   梁冬儿遥遥走来,一袭白色长衣,头顶金色蟠龙发箍,一路风尘洗去,当真多了淡雅的气韵,身旁依旧是绿色衣衫的藏笙,随之翩翩而来。   除了老头,众人皆起身迎接。   梁冬儿也没推辞,做了主位,他不坐,也没人敢坐了。   “大家想必也饿了,上菜吧!”梁冬儿对赵靖道。   管家刚吩咐下去,一盘盘的珍馐尽皆入桌,不得不说这几日,四人是觉也没怎么好好睡,饭也没怎么好好吃,如今好菜好酒摆在面前,心情瞬间也好了。   梁冬儿也是轻轻呼了一口气,心中感叹颇多。   要不是有那青城山前辈在,这胸口的伤不知恶化了几回,说到底,前辈珍贵的玄九丸还是给了自己,梁冬儿看向叶小蝶,心中一暖,这丫头心肠好,武功好,要不是这丫头,自己这一路还真难说。   她不是忘恩负义的人,然而她好在的确没有什么可以给予小蝶,相反,她还需要叶小蝶。   只是,这条路上注定沾满了鲜血与罪恶,自己已经无所谓了,但是……叶小蝶……看见她那双透澈无暇的双目,梁冬儿始终拿不定主意。   “你瘦了,多吃点吧。”藏笙夹了一块八宝鸭肉放进梁冬儿碗中。梁冬儿闻言回神,向着藏笙笑了笑,道:“瘦了好啊!”   一顿饭最终乐乐呵呵的吃完,大家坐在一起说了说话,便各自回房。   而梁冬儿则示意赵靖赵云留下。   书房,梁冬儿一张一张的写着写着东西,写完后,从袖中取出了一个小小的玉玺,在那纸张上盖下印来。   赵靖看到后吃惊不已,同样也欣喜不已,这个玉玺可是传国之玺。   虽说每一代皇帝都有自己的玉玺,但是传国玉玺只有一枚,始自开国□□皇帝,可以说此玉玺在,那就意味着持玉玺者为乾元王朝正统皇帝!   那赵沉丞,就必死无疑!   传国玉玺还在皇上手里,那赵沉丞就是个乱臣贼子,即便他坐在那皇宫之内,也不能称得上皇上之名!   梁冬儿拿了四张盖着玉玺的纸来到赵靖面前。   赵靖接过纸张,打眼一看。   勤王令!   “乱臣贼子赵沉丞篡夺皇位,天理不容,其心可诛,今着东疆王蒙卓进京讨伐贼子!”   其下三张又分别派的是并州苏名,湘江王李进,益州公孙胜。   赵靖见状,眉头皱起:“皇上,他们若是不遵皇令,同那乱贼勾结怎么办?”   “呵呵,我就是要看看,还有谁是我大乾的藩王,我就是用这勤王令试试他们的态度,要不然,我怎么确定下一步打谁啊。”   “皇上圣明!”   “找四个可靠的人,分别前往四个州郡。”   “您放心,人选,臣心里已经有了,只是下一步,皇上打算怎么办?我们等着?”   “等,局势要么乱,要么,赵沉丞就是个笑话。”梁冬儿沉声道。   “赵云,尽心操练兵队,不要松懈,缺什么,有什么困难告诉我,怕是不久就要上战场了……各方都加强防范,防止敌人暗杀偷袭。”   “您放心吧,皇上,这府邸我已安排了暗卫,保证让他们有来无回!”赵靖面目严肃。   “那就好,朕没事了……你们去忙吧……”梁冬儿回到了坐椅上。   “臣下告退!”   ……   两人离开了书房,梁冬儿揉了揉眉间,胸口依然隐隐犯疼。   一声轻叹。   “赵梁啊赵梁,你怎么就不做个好皇帝呢?”   梁冬儿倚在坐椅上,目光穿过窗棂,飘向了日光高照的老天。   七月的天,还是热的狠。   等再过些日子,粮食一收……血也快要流了吧。   ☆、第35章 叶小蝶和梁冬儿   子夜的风吹鼓了层层帷幕,恍惚间如千只白鸟展翅欲飞。   她坐起身来,汗透薄衫,隐隐间,门外慌乱嘈杂的声音不绝于耳。   尖叫,花瓶碎裂的声音,吼叫,谩骂……   是梦吗?   她下了床,赤脚走到妆奁,从底层拿了一根蜡烛,自旁边的烛台借了火,看它幽幽的燃烧起来。   火光明灭,她擎着烛火推门走了出去。   啪嗒,手中的明烛掉落在地。一道血水呲向脸庞。眼前,血汩汩地流,像小溪,像蜿蜒的树枝,蔓延了整个庭院,将那青苔染成了暗红色。   那晚的月亮明亮,星星都没有几颗,如霜的光照在那挺拔的身影,年少的脸庞。   银白色铠甲耀眼的如同白天的日光,银色头盔勾勒着坚毅的面颊。   那熟悉的,在她梦里一次又一次出现的人啊,屠杀了她的族人。   她一直仰望的爱慕的人,把江府变成了人间地狱……   世界所有的声音归于寂寂,远处传来哒哒的马蹄声,提枪而来的少年迎着柔和的月华来到她面前。   她曾无数次渴望过这个场景,为此她还给自己做起了嫁衣,一个只属于她和他的嫁衣。然而,这一次,那鬓角飞扬的墨发,像黑暗之神的咆哮,让她感到恐惧。   退无可退,身躯装上雕花门,而他驱马靠近仔细打量,居高临下,神情冷漠,眸中的寒意让她不住地颤抖。   那双眼,布满血丝,杀气腾腾。   “梁哥哥……”她快崩溃了,看着眼前熟悉的人,那个一直神采飞扬,嘴角总是噙着温和笑意的人如今却如此的令人害怕。   那人用□□抵住她的喉咙,血,流到了她白色的衣衫上。   过了好久好久,仿佛是云朵遮住了月光,那人眼中血色褪去,黑夜沉静的喘息,映衬出,她如战鼓般的心跳。   他收回了枪,调转马头,头也不回的离去。   远处的风,带来一声轻轻的呢喃:“这就是从我手中夺走她的代价的。”   深宫高墙,风乍起,摇动红烛光。江良汜薄汗凉透,乍然坐起,纤长玉指抚上脸颊,一场惊梦,两行泪。   冀州中山王府   梁冬儿推开门,来到庭院。   微微的风,吹走了她身上的凉汗。她还未能从那梦中走出来,隐隐的,耳畔似乎依旧回荡着苍凉的战歌。   旌旗破空,战鼓雷动,兵刃割破了血肉,头颅落地,骨骼折断,一柄长刀破空而来,从后背穿入。   那梦境,如此之真实。   难道是她最近杀的人太多了,勾起了似曾相识的记忆?想起来在皇宫厮杀时,那份熟悉感,那长刀在手的熟练。   她沉沉的叹了一口气,抬头看向月光:“这是梦吗?”   庭院中心陈列着两架兵器,她走过去,右手拂过没一个兵器,触摸到长刀时,她停了下来,眼睛停留在长刀之之后的那杆银枪之上。   她的心微微的有些乱,呼吸也有些重。   终于,她果断的拿起那柄枪。   月光下,枪头忽左忽右,像乍开的银花,梁冬儿白衣翻飞,气势如龙。   从生涩到熟悉,从熟悉到酣畅淋漓。   等到仿佛身上最后一丝力气也耗尽,她瘫坐地上,仰头望着悠远的月轮轻笑起来。   “啪~啪~啪”三声有力的掌声此时响起。   梁冬儿忽然凝眉向声音的源头望去,待看到一抹紫纱后,眉头舒展开来,道:“小蝶姑娘。”   “原来白发叔叔枪法这么好!”叶小蝶从暗处走出来,紫色的衣衫披上了月光,更加的梦幻,添加了一丝说不出来的韵味。   叶小蝶随之坐在地上,如玉面颊在月光下楚楚动人。   那长长的睫毛,像极了某人……   梁冬儿愣了片刻,等到惊觉时,又不动声色的收回了目光,轻笑道:“不敢,小蝶姑娘武功造诣之高,着实令人佩服。”   “白发叔叔,你就别叫我小蝶姑娘啦,听着怪膈应人的,叫我小蝶就行!”叶小蝶豪气一笑。   “好,小蝶!”   “嘿嘿,就是嘛。说真的,白发叔叔,没想到你枪法造诣这么高,如果是我出手的话,估计也占不了你丝毫便宜……而且……你舞枪的样子好帅啊……嘿嘿……”叶小蝶低下头,月光隐隐的照射出她脸颊微微的飞霞,也不知是错觉,还是梁冬儿眼花。   如玉的脖颈,灵气的眸子。梁冬儿看那像小兔一样活泼,又羞涩的少女,不自觉的有些移不开眼。   “咳咳,那个,白发叔叔,要不要喝酒?”叶小蝶抬头看见那双如同碎了万千星辰的眼眸,只觉心脏快的快要窒息,脸颊的焦灼感让她有些慌张,想要借助酒精来壮壮那胆量。   梁冬儿闻言,乍然惊醒。   听说饮酒,心中生出些期待来,从她来到这个世界开始,她没怎么喝过酒呢。   “好,今天就和小蝶姑娘就着那月光,咱们喝他个酣畅淋漓!”   “嗯,你等我,我去厨房拿酒!”   叶小蝶飞也似的跑来。   不一会,纤纤少女抱着两大坛酒来。梁冬儿愣住,连忙起身接过酒坛。   小小丫头,怎么这么大力气!   “嘿嘿,没事,我行!”叶小蝶呼呼的走过来,一坛酒送进梁冬儿怀中。   两人再次坐下。   “就这样喝怎么样?”叶小蝶眨了眨眼。   梁冬儿抱着酒坛看了看,哈哈笑道:“好!小蝶姑娘说怎样喝,我就怎样陪!”   “不行不行,白发叔叔,我得先罚你!说好了叫我小蝶,你竟又叫我小蝶姑娘。”   “对对对,我喝。”梁冬儿抱起酒坛,咕咚一口,辛辣入喉,醇香绵绵!   叶小蝶愣愣的看着那喉结上分流而出的液体,心脏如同小鹿乱撞,扑通扑通的。   “嘿嘿,我陪你。”叶小蝶抱起酒坛,也咕咚喝了一大口,想要压制住内心的异样。   她用袖口擦了擦嘴,皱了皱眉头,你呢喃道:“好辣呀!”   “哈哈,来,小蝶,第二口。我敬你,若不是你和前辈,我就没命了!”说着,梁冬儿又是咕咚一口。   叶小蝶笑嘻嘻的眯着眼睛,又道:“嘿嘿,我还陪!”   刚说完,叶小蝶就也陪着咕咚喝了一口。   “第三口,谢谢你给我求来玄九丸,我知道这药一定非同寻常,小蝶,你的恩情,我记在心里了!”   “嘿嘿,我陪你喝一口。”   三口下肚,两人神思也有些飘渺起来。   梁冬儿更是觉得胸中一团火鼓鼓的烧起来,让她觉得亢奋。   她便又抓起那杆银枪,呼呼的舞起来。   “好!好!好!好枪法,白发叔叔太帅了!”叶小蝶摇头晃脑的鼓着掌,只觉得心里有股说不出来的感觉,只想醉死在这算了。   银鞍照白马,飒踏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梁冬儿趁着那酒意,将那压抑在灵魂深处的记忆挥发出来,打出枪鸣,打出胸中无尽的郁闷,打出烈烈风暴,打出心中的怒号。   “我也要来!”看那梁冬儿白衣翻飞,□□如龙,叶小蝶心中豪气又生。   她呛啷拔剑,一声低沉的剑鸣划破黑夜。   紫色的纱在轻功的助力下,翩翩起舞,银白色的剑身映照着如水的月华。   这一刻,她舞她的枪,一枪霸过一枪,她自命名为霸王枪。   这一刻,她挑她的剑,一剑柔过一剑,她欣喜的命名为蝶飞剑。   霸王枪,划破苍穹,凌冽王者之气荡然开来,白色长衫,儒雅书生般的男子,冷眸轻展,嘴角微微泛起的笑意如同水中轻开的水莲。   梁冬儿鬓边的发丝缭绕,她抚摸着枪身,眼神醉的迷离,恍若跌进了梦境。   蝶飞剑,剑剑破开如水月华,点点剑气如同飞来万千白蝶,紫色长裙,如玉少女痴痴傻笑,长长睫毛挂着湿润的液珠,琼鼻上微微沁出的汗带着少女的馨香。   如同夜晚茕茕独立的夜来香,紫晕盖华。   两人同时收招,相视一笑。   “接着喝!”梁冬儿将□□放回兵器架,哈哈大笑。   “好!”叶小蝶收了剑,也笑。   如此,你一口我一口,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两人竟将一坛酒喝了个底朝天。   “哈哈,好久没有这样爽快了!”梁冬儿抬头看向月轮。   “是啊,我以前和师父行走江湖,行侠仗义也没那么快活呢!”叶小蝶垂下头,睫毛轻颤。   梁冬儿闻言,忽的响起东江山,还记得,那时候江良汜醒过来,藏笙也跟着下山,那时候,有小桌子,齐林还不是勾陈青云,那时候她也想过就那样浪迹天涯呢!不知不觉,竟过去了好多月了。   她轻轻笑了起来。   叶小蝶微微的抬起头,瞥向梁冬儿,那嘴角勾勒的弧度着实迷人。叶小蝶不知道为什么,越靠近梁冬儿,她就觉得越安心,越幸福。   梁冬儿刚好也侧过头,正巧碰上了叶小蝶的目光。   两人俱是一愣。   叶小蝶头上的一绺头发因为汗水,被粘在了脸颊,长长的睫毛像蝉翼的轻颤,弯弯如月牙下那双不知是否因为饮酒而变得迷离的双眼。   这一幕,撞进梁冬儿的眼睛。   忽然,大脑忽的一色,酒劲瞬间上来,梁冬儿只觉口干舌燥,胸中那一团火越烧越烈,越烧越燥,火焰想下蔓延,窜进丹田。   叶小蝶看见梁冬儿眼眶泛红,轻轻一笑,觉得好玩,因为自己的头晕晕的,很舒服,而梁冬儿那样的眼神看的自己也很舒服。   梁冬儿见叶小蝶乍然一笑,直如河中莲花盛开。   她忽的起身,将叶小蝶横抱而起,转身回屋。   叶小蝶只觉身子一轻,之后眼中便只剩下了那柔出水来的深眸。   梁冬儿抱着叶小蝶,关上房门。   梁冬儿双目赤红,口干舌燥。   她将叶小蝶放在床上。   “嗯……”叶小蝶迷离的双眼,弯弯的似月牙般泛起笑意,此刻,眼角开出的妩媚让那梁冬儿恨不得狠狠地将她按进怀中。   床头的光微微的摇曳,门外的风若有若无的吹。   柔和的烛火下映着叶小蝶绰约风姿。   墨色长发些许凌乱的贴在脸颊。   最亲密的情人做的事此刻在这个古老的雕花床上上演。   “梁……”叶小蝶微微睁眼,她痴痴的看着她身上的那个人,她把他的眉眼一刀一刀的刻进心里。她的双手十指和那人的十指交缠。   她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生出了无数个触角,无数个触角又钻进了那人的身体,连接上那人的心脏。   全身如同电流滚过,她幸福的快要落下泪来。   摇动的烛光那么温柔,今晚的一切,她都那样爱,那样喜欢。   她情不自禁的喊出那人的名字。   “梁……梁……赵梁……”   一声又一声,仿佛融进了灵魂。   “我爱你,我是你的了……”叶小蝶叹息。   梁冬儿感觉脑海中一根弦断裂了,紧接着如潮水般滚过来的快感袭击了她。   她和她十指交缠,纤细的手指,如玉的脸颊。   梁冬儿面前的脸庞在烛光下柔和,模糊,仿佛和某人渐渐重叠。   梁冬儿俯下身,尽情的掠夺,给予。   “良儿……”   梁冬儿忘情的呢喃。这一夜,她不停的向身下的人索要。   温柔的,或是粗暴的碰撞,像梦一样。   而叶小蝶,却恍如从天堂掉落地狱,漫天的星光碎裂,心脏迅速的蔓延出裂纹。   她疯狂的附和,带着绝望的快感,带着失落的不甘。   她知道,天一亮,他便再也不属于她。 作者有话要说:  我哭啦,我费尽心思避开了敏感词汇………没想到还是被锁了。呜呜呜,枉我写出来的那一刻把我自己都感动了,结果被锁了,唉,你们懂的,现在你们看到的,是我删减过后的,一丁点敏感词汇都没有了吧,不能再锁了吧,这可是叶小蝶非常重要的一个心里活动啊,再删,就一丁点感觉就没了啊,啊啊啊啊……… 我自以为是的艺术文………呜呜呜……   ☆、第36章 路见不平   天气进入了八月份,路边的垂柳也微微的泛黄起来,天气渐渐地变凉。   梁冬儿独自一人坐在这荷水城最大的酒楼,二楼靠窗户的位置,刚好能够看到大多景色。路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川流不息的车马,看上去仍旧是一幅天下太平的景观。   然而引起梁冬儿注意的则是酒楼对面的街道边,离城墙不远地方的一对儿兄妹。兄妹俩头系白布,跪在草席后面,草席上裹着一个中年男子,那中年男子便是普通乡下汉子的模样,脸色发青,想必死去多时了。   男孩儿长相憨厚,面容黝黑,他低着头,短发凌乱,身上衣衫褴褛,跟乞丐差不多了。而那女孩虽然也是面黄肌瘦,身材娇小,衣衫破烂的样子,但是眉目清秀,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   一群人围在那指指点点,交头接耳,然而就是没有人过去给这兄妹俩一些钱,把他们的父亲葬了。   不知道这兄妹俩怎么如此落魄,也不知从哪里来。   正自思量间,旁边人的的谈话把梁冬儿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只见邻桌两个三十多岁的汉子正交谈甚欢,一边捏着花生米,一边啜一口酒,跟这千万个百姓一样。   “嗨,那兄妹俩估计是从南边流亡过来的,听说南边正闹饥荒呢,大江断流,干旱了好些日子啦。”嘴上还残留有青涩胡茬的方脸男子说着。   “是啊,听说那边干的都闹蝗灾了,也没见新皇帝怎么管么。”面容白净,尖嘴猴腮的男子如是道。   “嘘嘘,你小点声。”方脸男小心翼翼的环顾了四周,轻拍着桌子,瞪着猴子男。   “哎呀,没事,咱这天高皇帝远,我跟你说哈,听说这新皇压根不是顺利登基的,听说是篡位的。”然而,猴鳃男子似乎不以为意,依旧翘着那二郎腿,优哉游哉的吃酒。   “大老李,你这都敢说,你小子胆子也忒肥了啊,不行不行,我不吃了,我家婆娘等着我呢!”方脸男脸色不大自然起来,他的眼睛谨慎的提防着四周。   “哎哎哎,坐下......坐下!你怕个什么劲,咱这是在冀州,咱中山王的地盘,你怕个鸟,再说了,这也不是啥秘闻了,全国各地的藩王不都来勤王了吗?”猴鳃男将手中花生一把撒回碟子里,几粒花生米还咕噜噜滚了出来。   “大老李啊,你......唉,不过说的也是,你说前一阵儿吧,这北边黄河水决堤,差点淹到咱这家门口,好在咱王爷贤明,早早地赈灾,梳理河道,咱才不至于像他们一样四处流亡。”   “你知道为什么吗?”猴鳃男突然身体前倾,神秘兮兮的凑到方脸男子脸前。   方脸男皱了皱眉,微微向后撤了撤,猴鳃男笑了笑,才道:“皇上是谁啊?天帝之子,那是谁都能做的吗?”   “咳咳,咱不说这个了,那些人的事,咱们说也没用,对了,我听说那勾陈国内乱了,那国主不知道什么原因病重不起,皇子们为了争皇位,把国家搞得乌烟瘴气的。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方脸男似乎不愿意继续刚才的话题,于是捡了个最近的新闻,拾起话头。   “嘿嘿,我看八成是真的。”猴鳃男又是胸有成竹的一笑。   “怎么说?”方脸男意会不到那深意,只好问。   “他们勾陈国向来觊觎咱国家,如今咱乾元王朝乱成这样,都没见他们有什么动作,估计他们也自顾不暇了。”   “也是这个理......唉,难不成要乱了么!”   “乱不了,据说,泰昭皇帝在咱们这呢!”   “什么?”   “嘿嘿,好了好了,吃酒吃酒。”   梁冬儿正听着,见他们又停住了不说,不由得有些遗憾,还想听听那些小道消息呢。至于勾陈国内乱,她早就知道了一些,因为这个缘故,她也很是担心青云,前些日子,青云说是出去办事,离开了有些日子了,到今天还没回来,她不得不担心,青云是不是回国了,那得多危险啊。   然而担心也没用,梁冬儿自身尚且难保,又如何跑到他国去。   正在这时,酒楼对面的街道确实乱了起来。梁冬儿的注意力顿时又被吸引了过去。   原本兄妹俩围得地方又多了些人,从梁冬儿这个高度正好可以看到人群的中心,一个锦衣华服的少年,面容虚白,神色中带着些纵欲过度的感觉。那少年身后跟着两个家丁。   少年挥着扇子指着那个黝黑男孩,乌泱泱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只见那女孩脸色煞白的揪着黝黑男子的衣服,苦苦哀求着。   少年得意的一笑,两个家丁向前挡在黝黑男子身旁,作势欲抓那小女孩儿。   黝黑男孩双眼一瞪,闷着头就撞前面的两个身材结实的家丁,华服少年啪的挥开扇子,悠哉悠哉的在一旁看着。   “哎,作孽呦,杜三公子可惹不起。”   梁冬儿瞥见正前方另一个靠窗的男子幽幽的望着窗下只摇头。   她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这强抢民女的桥段让她给碰上了?   沉默了片刻,她在桌上留下银两,起身离去。   这刚一下楼,就看见迎面过来一队的衙役,腰间带着一色的黑皮套大刀,梁冬儿微微松了口气,她不愿住掺合这事,既然官府来了,那她回府好了。   这脚步也顺势转了个方向,打算回府。   出来逛的这些时间里,藏笙应该睡着了吧。   想着刚刚藏笙缠着他,抓住他不放的样子,她就苦笑起来,藏笙怎么跟个小孩子一样,不过梁冬儿知道,藏笙是真的怕了,怕自己再丢下她。   好容易哄睡了藏笙,出来走走,吃着东西垫吧垫吧的空,竟然碰上了这么狗血的事情,唉!   “来人!把这俩刁民给我抓起来!”   梁冬儿听的耳后一声怒喝,下意识的回头望去,只见人群呼啦散开,这群衙役纷纷上去擒住那兄妹二人,捕头点头哈腰的对杜三公子说些什么。   梁冬儿见那黝黑男子不甘心的同那衙役打起来,竟没人敢上前。   “你们要欺负我俩,我跟你们拼了!”男子双眼瞪的像虎眼一样,两个大拳头浑浑然似铁锤。   “都他妈的一群废物是不是!刀!刀啊!”捕头恨铁不成钢。   见那杜三公子在一旁冷笑,他心理自然生出一股凉气,传闻府杜公子阴狠如蛇,这事如果不办好……丢的不一定是自己的捕头这个职位,搞不好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众衙役听了命令,也觉得几个对付一个汉子竟然不占丝毫上风也是很丢脸,这下恼羞成怒,一不做二不休,上刀子吧,反正天塌了,李捕头顶着呢!   双拳难敌四手,那黝黑汉子要避开刀刃也是万分艰难,终于被一个刀尖刺向大腿,而后结束了战斗。那女孩待看到自己哥哥大腿上鲜红一片时,也是狠狠的看向杜三公子,那眼神当真阴冷。   梁冬儿眼睛眯了眯,觉得刀光耀眼。她叹了一口气,走了回去。   正好迎面而来的是李捕头同那杜三公子。   李捕头皱了皱眉,大声呵斥:“什么人,挡我家公子的路了,滚一边去。”   杜三公子也是皱了皱眉头,不过他倒没有言语,而是仔细打量起眼前的人来。   来人玉冠束发,只是发丝如雪,莫不成是少白头?看那身上流转着一股上位者的威势,杜三公子知道,眼前这人怕是不简单,他也是见过大人物的人,对此自有自己的一套看人的本领,只是他没想那么多,自己堂堂城主的儿子,又是郡丞的外孙,眼前这人,孤身一人,自己还能得罪不起?   想到这里,杜三公子的心也微微放下,任那李捕头狗仗人势地讨好自己一番。   梁冬儿闻言,笑了笑,淡然开口:“你什么职位,敢不分青红皂白地拿人?你又是何人,光天化日强抢民女不说,还让官差为你徇私?”说完李捕头,她便淡淡的看向杜三公子。   “哎呦,还有不认识咱杜公子的,看好咯,这位是咱荷水城杜城主的公子爷,未来的城主大人。”   “你呢?”梁冬儿抬了抬眼皮,觉得好笑,还未来的城主大人?这国家还没乱到城主可以自封的地步吧!   李捕头被这陌生男子的气势微微的震慑了一番,不晓得这人哪里来的有恃无恐,说话也有些心虚起来:“我是咱荷水城执法队城巡部李捕头,怎么小子,想去牢房喝喝茶?”   “谁给你的权力!”梁冬儿皱了皱眉头,又道:“上梁不正下梁歪,什么东西?”   “你……”李捕头正要拔刀。   却见那李三公子脸色一寒,收了扇子,冷冷的看向梁冬儿:“阁下多管闲事就不怕惹祸上身吗?”   梁冬儿看着眼前的杜三公子,微微叹息,这国家从底层腐烂了啊……   “把人放了,你们还有改过自新的机会。”梁冬儿双眼蓦然寒冷,她直直地看向杜三公子。   那杜三公子被这眼神盯的心寒,这得是多么冷的心才能酝酿出这么刺骨的寒意!   然而杜三公子要是被一个眼神给吓住,那他就丢人丢大发了,他强自稳定心神,笑道:“李捕头,不妨把这人一起带走好了。”   然而李捕头还未说出好字,只觉眼前黑影一闪,眼前陌生男子便从自己腰间大刀抽出,待反应过来时候,李捕头吓得腿软。   因为拿把刀正架在杜三公子脖颈上。   “放人!”梁冬儿真是懒得罗嗦,早知道带着赵云出来了,省得这么麻烦。   杜三公子笑了笑:“李捕头,放人。”   李捕头连忙应承。   那兄妹二人也被带到梁冬儿面前来,黝黑汉子背着自己父亲的遗体,神色有些赧然,当然,兄妹二人自然是看到了这一切,都有些感激的看向梁冬儿:“公子……”   梁冬儿摆了摆左手:“一会儿再说。”   “朋友,人我放了,这刀可以拿下来了吧!”杜三公子眼神阴冷。   梁冬儿笑了笑:“我怎么知道我收了刀,你会不会让那些人在将我们围起来?把刀都扔过来吧。”   杜三公子闻言,嘴角抽了抽,脸色铁青。   李捕头哪消他吩咐,登时令人将刀一个个的扔在那兄妹脚下。   这时梁冬儿才将那刀放下。   “不知朋友现居何处,改日我杜某也登门拜访拜访。”   梁冬儿一听,登时乐了,她就怕他不问呢。   她笑道:“就算你不找我,我也会去找你的。明天你和你爹来中山王府一趟吧,让我看看你这个城主爹爹到底有何本事。”   别说杜三公子,李捕头闻言,登时愣了,中山王府?王爷府里的人他们可都是认识的啊,什么时候出来了这样一户人物?这小子该不会是骗人的吧!   正自怀疑间,那梁冬儿已经带着兄妹俩走了,那刀在地面上堆着也没人敢拿。   李捕头反应过来,连忙道:“这小子他妈的忽悠我们吧,杜公子,我们上去把他抓回来好好……咦?杜公子?杜三公子?”   李捕头正要献策重新抓回梁冬儿虐待虐待,却看见杜三公子一张脸白的像纸一样的瘫坐在地上。   那李捕头不知道,这杜三公子可是听自己父亲说过这么一句话。   “乾元王朝没变天那,少不了还是中山王府那位杀回去。”   中山王府,那气势……白发……   杜三公子这时候恨不得狠狠的扇自己两巴掌,自己怎么就没往那方面想呢。      ☆、第37章 结局交代 作者有话要说:  首先,对大家说句抱歉,对于此文,我自己感觉不忍直视的说,每每看见大家的鼓励,我内心就觉得愧疚,因为我是为了一个画面才想着写一写这篇文章,但是到最后越写越偏离,越写越吃力,官员等级,地域划分太过混乱,写了后头忘了前头,看了前头又想弃文,所以,真的感觉有点对不起大家的包容了……我写不下去了,能力有限,填不了这个从一开始就没大纲的坑了…   我想全部推翻,重新写,写一个好点的故事,一个不太混乱的故事,第一次写书,发现这真不是人干的活,感觉自己肚子里没点墨水真心嗝屁啊。   刚才说写这本书是为了结局的一个或者几个画面,下面是简单交代一下这本书原定的结局(或者画面)……额…也算有个尾?   在后来的时候藏笙的师父死了,藏笙听说后突然大悲痛,同时也彻悟,并且明白了自己的心,然后藏笙回了东江山,一个人在山里给师父守坟。   后来的赵梁也就是梁冬儿逐渐夺回了京城已经大半个国家,赵沉丞逃回了原来的封地死守,藏笙进入赵沉丞的营地,想要刺杀他,因为她知道赵沉丞爱上了自己,所以藏笙想帮助赵梁(出于友谊),因为师父的去世,藏笙已无眷恋,对于世界仅有的朋友,她想为朋友做些事情,所以她去的时候已经服毒,抱着必死的心去的,但是没有刺杀成功,被赵沉丞的皇后挡住了,赵沉丞的皇后死了,赵沉丞看着两个死去的女人,一个他爱的,一个爱他的,再也压制不住怒意,准备攻城反扑。其实那时候他已经知道自己走投无路,无力回天了,当时,江良汜还假装喜欢他的样子待在赵沉丞的阵营,所以,赵沉丞去攻城的时候带上了江良汜,他知道江良汜的伪装,他没点破,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拿他当人质,或者某天用江良汜来羞辱赵梁。   那天攻城,赵沉丞仅剩五万精兵在城下,赵梁和叶小蝶在城墙,(叶小蝶当时怀孕了,生下了赵梁的孩子,现在一岁多),赵梁和城下白衣胜雪的江良汜对视,江良汜仰头微笑,恍若曾经。   赵梁披上战甲下城作战,这是毫无悬念的战斗,赵云带马冲锋,杀的赵沉丞的兵马溃逃,最后就剩下赵沉丞和他的亲兵十个人左右,赵沉丞到最后洒然长笑,说:“你害死了我的女人,我也让你孤家寡人。”赵沉丞开弓射箭,本来对准的是江良汜,赵梁拍马去护,大家连忙长□□向赵沉丞,在乱枪没入赵沉丞身体的一刻,弓箭对向了城墙上的叶小蝶,以前不知道大家注意过没,当初赵梁闯皇宫,赵沉丞就露过箭法,所以他的箭法相当了得,赵沉丞用最后的生命和恨连射三箭,然后没来得及看到结果,就大笑着落马而死。   而城墙上轻功本来很好的叶小蝶不知道为何没有躲过赵沉丞的箭,她在赵梁护在江良汜的那刻发了下呆,回过神来却发现箭到了胸前,躲过去两只,没多过最后一个射在心脏旁边的箭,箭淬了毒,和藏笙服的毒是一样的毒。   叶小蝶从城墙衰落,轻盈似蝶。   她临死前听见了赵梁撕心裂肺的呼喊,她嘴角笑着,想:“你心里还是有我的。”可是她终究是没有躲过天机子说的十八岁的劫难,她带着孩子千里寻夫,最后却死在命运的谶言。   他师父在没能阻止她离开后就料到了这个结局,师父回了青城山,再也没出来过,听说后来青城山有个小女娃天资聪颖,立志自创武功……   而赵梁料理了一切后事后,削发为僧,云游四海。   江良汜贵为太后,垂帘听政。叶小蝶的小孩在十四岁亲政后,江良汜退居后宫,不理朝政,某天出游,江良汜在一海边礁石与一位高僧说了几句话,后,残阳如血,高僧低头合十唱佛翩然离去。江良汜回宫后一病不起。   两年后,高山之巅,赵梁遥望云海,微笑坐化。同年冬月,江良汜病逝。   朝中赵云等一众大臣辅佐新帝,迎来太平盛世,小桌子也就是梁卓这一王朝第一富也为新帝立下汗马功劳,鼎力支持。   全剧终……     ╔梅勒°冰凌══W╦R════════════╗   │ ╭╮╭╮ ╭↓╮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 书本网整理。 │   │ │︵  ︵│. ↓ 本作品来自互联网 │   │ ╰○--○╯. ↓ 版权归作者所有 │   ╚═════════════════════╝